战争风云(1939-1941)(137)

2025-10-09 评论

  她用手背把突然流到面颊上的泪水揩掉,笑了。“呃,别说了。这样谈话我简直要发狂了。我越是想理智一点,可是心里越乱得厉害。我知道,我简直爱你爱得发疯了。即使走不通,又有什么关系?我显然是在钻牛角。别,现在别,亲爱的,真的不要……”当他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时,她喘吁吁地说了最后几个字。
  周围没有人。玻璃墙外面只有起伏的山峦和城市的全景,柠檬房里一片寂静,散发着浓郁的花香。他们互相搂抱,抚摸,亲吻。娜塔丽偶然朝外一看,突然发现园丁朱瑟普站在玻璃墙外边,靠着一辆装满剪下的枝条的独轮手车,在那里观望。他醉洋洋地斜眼瞟着,用运动衫的衣袖把他的酒糟鼻子一抹,非常下流地眨着眼。
  “唉呀,上帝,”她说着,拚命使劲拉她的裙子。园丁露出稀稀落落的黄牙笑了笑,推着独轮车走开了。拜伦红着脸,头发蓬乱,心神不定地坐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
  “亲爱的,咱们小小的秘密泄露了。在花房里接吻,亲嘴。我这是怎么了?这不过是一对爱人单独在一起时间太长,感情一时冲动。”她跳起来,拉住他的手。“不过,我爱你,我实在没有办法克制。我也不想克制自己,呃,这个狗娘养的朱瑟普!走,咱们回去打那堆稿子吧。该走了。”
  他们进屋的时候,杰斯特罗从书房里喊道:“娜塔丽,你那封信呢?给我看看好吗?”
  “什么信,埃伦-杰斯特罗?我一封信也没有收到。”
  “你真没有信吗?我收到你母亲一封信,她说她也给你写了一封,比我这封信长。你来看看这封。是一封很重要的信。”拜伦上楼时,杰斯特罗挥着一页很薄的航空信笺。
  她母亲用曼哈顿公共学校惯用的普普通通的字体,整整齐齐地写了五、六行:
  亲爱的埃伦:
  如果你能劝娜塔丽回家,我们两人都很感激你。路易斯听说她去波兰旅行的事很担心。医生甚至认为这很可能是促使他这次发病的原因。我已经把这一切都写信告诉娜塔丽了。你可以看看我给她的那封信,可怕的详情我就不在此赘叙了。事后想想,我们还算非常幸运。路易斯看来暂时没有危险,医生只告诉我们这些。
  我们都很奇怪,不知你自己打算要在意大利呆到几时。你不觉得危险吗?我知道你和路易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联系,不过他还是很为你担心。因为你是他的一个兄弟。
  爱你的
  索菲娅和路易斯
  娜塔丽翻了一下摆在图书室里她桌上的信件,只有一封她的信,是斯鲁特写的。拜伦正在打字,猛抬头看见她一脸不高兴。“怎么了,娜塔丽?”
  “我爸爸病了。我得离开这里。”
  两天后她收到母亲的信。这几天,娜塔丽尽管还别着那只胸针,而且用非常特殊的眼光看拜伦,但她还是有意躲着他。
  母亲在这封长信里写到父亲心脏病发作的情况,写得有些颠三倒四,娜塔丽把这封信拿给杰斯特罗看,杰斯特罗裹着围巾,在书房的火炉边喝茶。他看信的时候,满怀同情地摇摇头,然后把信还给她。随后他盯着炉火,呷了一口茶说:“你最好还是走。”
  “啊,我也这么想。实际上我已经在收拾行装了。”
  “路易斯上次犯病是什么原因?很严重吗?”
  他们两兄弟的关系过去这一段非常疏远,娜塔丽不知道具体原因,这次打破了他们之间长期不提她父亲的习惯,她觉得不自然,也不愉快。
  “不,不是为这个。主要是为我告诉他们我爱上莱斯里了。我父亲一下子变得身体特别虚弱了,呼吸困难,一个时期失去知觉。不过当时没有送他进医院治疗。”
  杰斯特罗闷闷不乐地用手指抚弄着胡须。“他只有六十一岁。你知道,娜塔丽,这么一来就弄不清你到底受谁的遗传了。我们母亲这一方的家里多半活到五十岁就死了。可是我父亲的两个哥哥都活过九十,他自己活到八十八。我的满口牙齿跟我父亲的一样,好极了。路易斯的牙齿老出毛病,跟母亲一样。”杰斯特罗发现这位姑娘怀着阴郁的戒备心情。他两手一摊,打了个表示歉意的手势。“你大概在想埃伦-杰斯特罗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可怕的老家伙吧。”
  “可是我一点也没有这么想。”
  杰斯特罗戴上线手套拨火,又加上一根柴。他很爱惜他那双漂亮的小手。“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这里的生活会不一样了。我也许可能去新墨西哥或亚科桑那。可那些地方多么沉闷枯燥,又没有文化!要在那种地方写东西,真是不敢想象!”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简直和呻吟差不多了。“毫无疑问,我的作品并不那么重要。不过,我还得靠写作维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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