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字谜?”我问。
“潘②吓坏了几个猎人。”他笑了,“不过方才过去的可惜都是女士。”——
①莱茵河中岩石。相传有女妖在石上歌唱,船夫望之失神,触礁而遭覆舟之灾。海涅有诗咏之。
②潘是希腊神话中人身羊足、头上有角的畜牧神。
他对我的历史研究也很少留意。我对阿西西的圣徒方济格那种几乎象堕人情网似的偏爱不久也感染了他,不过,他有时不免要拿这位圣徒来开开玩笑,这使我很恼火。我们看到这位幸福的宽容忍耐的圣徒象一个可爱的大孩子欢欣鼓舞、亲切友爱地走遍翁布里亚地区①,带着上帝的福,满怀对一切人的谦卑的爱。我们一起阅读他的不朽的《太阳之歌》,差不多可以背诵了。有一回,我们乘汽船游湖归来,晚风拂动金色的湖水,他低声问道:“圣徒,你在此刻是怎么讲的?”我便引述那位圣徒的诗句说:
“Laudatosi,misignore,Perfrateventoetperaereetnubiloetserenoetonnetempo!”②——
①意大利中部城市翁布里亚一带。
②意大利语:我主啊,由风兄弟、由有云的和晴和的和各种的天气来赞美你吧!出自方济格的《太阳之歌》。诗中按意大利语名词的性称太阳、风、天气为兄弟,称月亮、星星、水、地、死为姊妹,表示人类和宇宙万有皆为上帝所创造,因此都是兄弟妹妹或姊妹兼母子关系。
当我们吵起嘴来,互相说些难听话的时候,他总是半开玩笑地象小学生那样用一大堆这样滑稽可笑的绰号加在我的头上,我憋不住只好笑了,气也就此消了。我这位至友只是在听或者弹他最心爱的音乐时才比较严肃认真。即使在这时,他也会突然中断,开一个玩笑。然而,他对艺术的爱是不搀杂念、真诚专一的,他那种能辨别真伪良莠的艺术感,我是深信不疑的。
当他的一个朋友处于困境时,他深知如何去安慰他,呆在他身边替他分忧,或者使他转忧为喜,这种体贴入微的本领我委实佩服。我心绪恶劣的时候,他便给我讲许多趣闻轶事,既荒唐又动听,随后,又搀进一些安慰人、使人开心的话语,我很少能无动于衷。
他多少是尊重我的,因为我比他严肃;更使他佩服的是我的体力。他在别人面前也专说我如何有力气,并且为有一个能单手把他掐死的朋友而感到自豪。他重视身体的技能和灵巧,他教我打网球,同我一起划船和游泳,带我去骑马,教我打台球,直到我几乎同他不相上下时方才罢休。打台球是他最心爱的项目,他不仅技艺高超,而且在台球桌边尤为活泼、诙谐、愉快。他经常给三只球加上我们熟识的人的名字,每击一次,便根据台球的位置和远近编出一套故事来,用漫画化的类比,含沙射影,妙趣横生。他一边冷静地玩着,轻松自如,而且打得漂亮之极;看他打台球,真是一种乐趣。
他对我的文章的估价并不比我自己的估价高。有一次他对我说;“瞧,我过去一直把你当作诗人,现在还把你当作诗人,但不是因为你那些小品文,而是由于我感觉到,你心里有美的和深刻的东西在,或早或迟总会爆发出来的。到那时,便会有真正的作品了。”
一学期又一学期象小小的钱币从我们的指缝间溜走了,理查德不得不考虑返回故乡的日子不意来到了。我们有点故意放纵地享用一周一周减少的时光,末了我们约定,在辛酸地别离之前还得痛快一场,高高兴兴、满怀希望地结束这些个美好的岁月。我建议假期到伯尔尼阿尔卑斯山去游览,但假期是在初春,去登山确实时间太早。我想着别的建议,头脑都快裂了,这时,理查德却在给他父亲写信,暗中准备一件将使我喜出望外的大好事。一天,他塞给我一张面额很可观的期票,邀请我作为向导陪他去上意大利。
我的心儿怦怦直跳,既不安又欣喜。从童年时起就怀在心间、真可谓梦寐以求的最大心愿将要实现了。我象得了寒热病似的打点自己的小小行装,教给我的朋友若干意大利话,直到临出发前一天还生怕落得个一场空。
我们的行李先期托运了。我们坐在火车里,绿色的田野和山丘闪烁而过,乌尔纳湖和戈特哈尔德迎面而来,然后是特辛的山间小镇,溪流、圆山脊、雪峰,接着是平坦的葡萄园里的黑色石屋,这次充满希望的旅程沿着湖泊继续向前,穿过富饶的伦巴第①,奔向喧嚣热闹、既吸引人又令人厌恶的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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