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卡门青(8)

2025-10-09 评论

    “彼得·卡门青(8),”我的希腊语教师说,“你是个脾气很犟又不合群的孩子,你还会因为太固执而碰壁的。”我瞧着这个戴眼镜的胖子,听着他讲的话,觉得他很滑稽。
    “彼得·卡门青(8),”数学教师说,“你在偷懒方面是个天才,而我感到遗憾的是再没有比零更低的分数了。我给你今天的作业打的分数是负二点五。”我瞧着他,替他惋惜,因为他是个斜视眼,并且、觉得他非常无聊。
    “彼得·卡门青(8),”有一回,历史教师这样说道,“你不是个好学生,不过,尽管如此,你将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历史学家。你很懒,不过,你会区分大事和小事。”
    这些对我来说,也不是特别了不起的。然而,我尊重教师,因为我认为他们掌握科学,而对于科学我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非常巨大的敬畏心理。虽说所有的教师一致认为我很懒惰,可是我仍然不断有所长进,我的名次在中等以上。中学和中学里的知识是有欠缺的、不全面的,这一点我已经觉察到了;但是我期待着往后的日子。我想象,这个咬文嚼字、拘泥于细微末节的准备阶段过后,会有真正的智慧,会有不令人生疑的、可靠的、真正的科学。到那时我将会知道,历史的混沌纷乱、各民族的争斗以及恐惧的疑问在每一个人的心灵中意味着什么。
    我还有一个更强烈、更现实的渴念,我很想有一个朋友。
    有一个棕色头发、一本正经的男孩,比我大两岁,名叫卡斯帕尔·豪里。他举止稳重、沉静,同大人一样严肃而有主见,很少和他的同学们交谈。有数月之久,我一直怀着莫大的崇敬心情仰望着他,在街上也跟在他后面,一心希望他会觉察到我。他见了打招呼的市侩庸人,他走进的每一家人家,我都嫉妒。但是,我比他低两班,他的同班同学他可能已经不放在眼里了,更何况我呢!我们之间从未讲过一句话。与此相反,有一个瘦小多病的男孩,我没去接近他,他倒来接近我了。他比我年幼,既腼腆又不聪慧,但有美丽、虚弱的脸和眼睛。由于他瘦弱,又有点畸形,在他的班级里经常受气,而我则身强力壮,还受人尊敬,于是,他便来找我当保护人。过不多久,他病得不能来上学了。他走了,我并不想念他,而且很快把他丢在了脑后。
    我们班上有一个金黄色头发的少年,喜爱胡闹,又会变戏法,还是个音乐家、演员兼小丑。我好不容易同他交上了朋友。他和我同岁,矮小、漂亮、活泼,对我总流露出那么点恩主的态度。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有了一个朋友。我到他的寝室去找他,同他一起读几本书,替他做希腊语作业,让他帮我做算术作为酬报。我们有时也一同去散步,那样子一定象狗熊与黄鼠狼。他总是滔滔不绝,嘻嘻哈哈,机智幽默,从来没有困惑的时候,我听着,笑着,为有这么一个无拘束的朋友而高兴。
    一天下午,我无意之中撞见这个小骗子正在学校的走廊里当着几个同学的面大显身手,演他最得意的喜剧。他刚模仿完一个教师,接着喊道:“猜猜看,这是谁!”说罢,大声朗读了几句荷马的诗。同时,他非常逼真地模仿我,我的窘态,我怯生生的朗读,我的有点沙哑的山里人的口音,还有我常有的一心专注的表情,眨眼睛,以及紧闭左眼。他的样子非常滑稽,再没有人象他这样开玩笑和不友爱的了。
    他合上书本,捞取了赚到的喝采和掌声。这时,我从后面走到他身边,采取报复行动。我想不出什么话来,但是,我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我的全部愤慨、羞愧和怒火。紧接着上课了,教师发现我原先的朋友、偏偏又是他的得意门生在抽泣,见到了他那半边红肿的脸。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卡门青。”
    “卡门青到前面来:真是这样吗?”
    “是的!”
    “你为什么打他?”
    没有回答。
    “难道你无缘无故打人?”
    “是的。”
    于是,我被狠狠地揍了一顿,并且象斯多葛派①似的尽情享受着无罪受刑者的欢乐。但我毕竟既非斯多葛派,也非圣徒,而是一个学生,所以,在受罚之后,便向我的仇敌伸出舌头,而且伸到了不能再伸的地步。教师惊愕地训斥我说: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赫尔曼·黑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