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房,我立即坐下来写信。我可以听到弗雷泽·弗里尔上尉在头顶上来回走动着——也许是在换衣服准备去吃晚饭。我面带得意的微笑在想,要是他知道他楼下这位粗俗的美国人竟然在六点钟这个不可能吃晚饭的时间就己吃完了晚饭,他一定惊讶不己。突然间,我听到头顶上那间房间中有一位陌生人在用刺耳而坚定的声音说话。然后是上尉更加冷静、更加威严的回答声。这场谈话持续了一会儿,越谈越激动。虽然我一个字也没听清楚,但是我不快地感觉到,双方在争执不下。我记得我感到很恼火,因为有人竟然干扰我给你写信;你可以放心,我把给你的信看作最为重要的事情。
争吵持续了五分钟便结束了,接着在头顶上传来了重重的厮打声,这使我想起了我的大学时期,我们经常听到我们楼上的伙计们由于精力过剩。情绪高涨而相互摔来摔去。但是此时的摔打似乎更残忍,更坚决,让我讨厌。不过,我想这与我毫不相干。我尽力去思考我的信。
砰的一声,这场厮打结束了。这响声极为沉重,震得这所古老房屋从头到脚都摇动起来。我坐在那里听着,不知为什么觉得非常沮丧。再没有响声传来。外面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漫长的黄昏,俭省的沃尔特斯还没有点亮大厅的灯。有个人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但是楼梯的吱吱声还是让他露出了马脚。我身后的门开着,打出了一道光柱,我等着他从这道光中穿过。就在这个时刻,一股微风鬼使神差地从我的窗户穿过,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黑暗中一位身体沉重的大汉从我身旁冲了过去,跑下了楼梯。我知道他身宽体重,因为楼道很窄,他非得把我推开才能过去。我听到他低声地骂着。
我快速地跑到大厅顶头的一扇窗户前,从这里可以看到大街。但是前门没有开,没有人出来。我迷惑了一会儿,然后回到房间,赶紧跑到阳台。我可以看出一位男子的昏暗身影从房后的花园跑过——我总是挂在嘴边上的那个花园。他没有想办法去开门,而是爬了上去,消失在小巷中。
我考虑了一会儿。这的确是很奇怪的事情,但是我要是干预的话是否合适?我还记得我把信交给弗雷泽·弗里尔上尉时他那双眼睛冷酷地瞪着我。我看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昏暗的书房里,像一尊雕塑那样和蔼可亲。他现在是否欢迎我闯进去?
最后我决定忘掉这些事情,然而却下楼去找沃尔特斯。他和妻子正在地下室吃晚饭。我告诉他所发生的事情。他说他没有让任何来访者进来见上尉,而且以一种英国人的冷酷目光望着我害怕的样子。然而,我还是说服了他同我一起去上尉的房间。
上尉的房门敞开着。想到在英国擅自闯入是很尴尬的,于是我吩咐沃尔特斯先进去。他走进了房间,一架旧煤气吊灯有气无力地闪着亮光。
“天啊,先生!”沃尔特斯说道,甚至到现在他还是一位仆人。
我终于写出了这句话:印度军的弗雷泽·弗里尔上尉躺在地板上死了,他那很帅气的英国人面孔上留着一丝几乎是讥笑的微笑!
这恐惧现在还强烈地伴随着我。此时正是宁静的清晨,我坐在我的书房中,它与上尉死在里面的那间书房简直一模一样。他正好在心脏往上的部位被刺了一刀。我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我曾在他的书桌上看到的那把奇特的印度匕首。我马上转过身来去找这把匕首,但是匕首不见了。当我望着桌子的时候,我猛然想到在这间满是灰尘的房间里必然会留下手印——有许多手印。
尽管这里经历了一番厮打,但是房间里还不算太乱。我看到了一两件奇怪的物件。桌子上立着一个盒子,它来自邦德大街的花商。盒盖儿已经打开,我看到盒子里面有几枝白色的紫苑。盒子旁边有一只领带夹——一个甲虫形绿宝石。离上尉尸体不远的地方有一顶叫做霍姆堡毡帽的帽子——因为产自霍姆堡这个德国城市而得此名。
我想到在这种时候最为重要的事情是不要挪动任何东西,然后转向了年迈的沃尔特斯。他的脸色惨白,就像我写信的这张纸,两条腿抖个不停。
“沃尔特斯,”我说道,“在警察到来之前,我们必须让一切保持原样。和我一起去通知苏格兰场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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