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有传来评论阳光。风和雨水的欢快回答。马吉先生一惊,从床上坐起来。散布在周围的七号房间里的枫木家具在十二月清晨的寒冷中瑟瑟发抖。他通过左边的门瞥见了白色的水龙头,他不无悲伤地想起来,即使杰弗里也无法让那个龙头流出一滴发亮的水滴。是的——他是在秃头旅馆里。他想起来曾和满腹狐疑的昆比爬上白雪覆盖的小道,曾倾听失恋的服饰用品商人的哀诉,领略了教授嗜好金发女郎的古怪行为,还听见楼上传出神秘的门闩声。最后是那个眼睛蓝得胜过她身穿的蓝色灯心绒外套的女人,她曾在阴暗的火车站里哭泣。奇怪,他怎么会最后才想到她呢?
“不知今天的隐居生活会翻出什么新花样?”马吉先生盯着床尾的铜杠杆暗自思忖。
把他吵醒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他朝最近处的一扇窗子望去,透过窗子没有结霜的一角,他看到一双盯着他的惊异的眼睛。眼睛黑而仁慈,流露出要进屋的欲望。
马吉先生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哆哆嗦嗦地穿过没铺地毯的地板,拉开窗钧。一个胖乎乎的小矮个儿从北风呼啸的阳台上走进了屋。他胳膊上挎着一只菜篮子,长得胡子拉碴,留着长发。他让马吉先生想起一个每年都到他童年时度过的小镇的驰名医生,医生向聚集在街角的人群兜售一种有奇效的草药。
马吉立即又钻回到被窝里。“你是?”他问道。
“看来你就是那个人啦,”长相奇特的矮个子说。他把篮子撂在地板上,里面好像装着普通的蔬菜,就像一般家庭主妇买回家的那种。
“哪个人?”马吉先生问。
“伊利亚·昆比对我讲的那个人。”留着褐色长发的矮个子说,“那个想单独住在秃头旅馆里进行思考的人。”
“我想你是村里来的吧?”马吉先生猜道。
“你大错特错了,我不住村里。我的性情正好相反,要远离人群。我差不多住在秃头山顶,自己盖了座小木屋。我叫彼得斯,冬天叫杰克·彼得斯。但夏天一到,当旅馆开张,红白遮篷支了出去,乐队每晚在娱乐场里奏乐时,我就叫秃头山隐士。我来到这儿,向女人们兜售我自己制作的图画明信片。”
马吉先生似乎忍俊不禁。
“专业隐土,我的天!”他嚷道,“我不知道秃头山已变得这么现代,实在走运。我是个业余隐士,你得教我两手。坐下。”
“不瞒你说,我不是个一般意义上的隐士。”蓄着胡子的胖子说,同时谨慎地坐在一把破椅子的边上。“不是像你在书中读到的那类‘为了爱一个女人’式的隐士。当然,夏天我必须装成是那类人,以便能卖出明信片并为旅馆做点事。许多女人柔声细气地问我是不是绝望了才被逼上秃头山,我根据我当时的感觉给予她们各种各样的答复。考虑到现在是隆冬季节,我又不把你当外人,我可以说我的生活中几乎没有恋爱史。我结婚很早,婚后的生活也很长。我上山来是为了寻求宁静和安详,也因为我觉得一个人除了时间表和买卖人的账单外也要读点别的东西,除了什么叫初次和再次抵押也要知道点深奥的东西。”
“换句话说,就是返回自然。”马吉先生说。
“是的,先生,立即就返回。今天早上我下山到村子里去买点吃的,像往常一样,我在昆比家探了个头。他向我说起了你。我在旅馆里帮过他不少忙,我俩商量好让我到这儿来给你生火,并帮你做一些杂事。我想咱俩应该好好熟悉一下,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文人。”
“是吗?”马吉先生高声说。
“是的,”秃头山隐士说,“我时不时也写点东西。我的一些关于独居乐趣的诗作也印出来过,印在夏天我卖给客人的明信片上。但是我所谓的一生巨著,是一本我已经写了一段时间的书。书名就叫‘女人’。就这么两个字,可是,哦,其含义可是无穷啦!书中想证明世界上一切不幸,从一开始起就是由女性造成的。注意,不光是说说而已,而是要证明!”
“怕是一件不容易的活儿。”马吉笑道。
“难倒不难,就是长。”隐士纠正对方说,“我四年前开始动笔时,心想顶多夏娃写一章,顺便再写写克里奥巴特拉①和特洛伊的海伦以及类似的几个女人,大功就告成了。但一旦写起来,就发现了大量新材料。后来卡内基先生来了,送给上埃斯基旺瀑布镇一座图书馆。一切伟大的作品将来都有这位先生的一份功劳,这事想来蛮有意思。我已把‘女人’题献给他。自新图书馆落成后,我又找到了过去做梦也想不到的有关一千次灾难的文献,如果你仔细考察每一次灾难,都会发现引发骚乱的清一色都是女人。所以我便追踪女人的踪迹。我想人们一定会称我为历史上最伟大的追捕女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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