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武器(31)

2025-10-09 评论

  “好了。”
  他弯下腰,推船帮我们启程。我用桨划着水,用一只手向他挥手告别。酒吧老板也向我们挥挥手。我们看见了旅馆的灯光,我用力地划,直到再也看不见了灯光。
  我在黑暗中划着桨,保持让风不停地吹打着我的脸。雨已经停了,只是偶尔随着风撒落几滴,天非常黑,寒风刺骨,我看得见凯瑟琳坐在船尾,却看不见船桨划起的湖水。船桨很长,却没有皮革的护垫使它不那么滑,我推桨,压起,向前倾斜把它压入水中,划水,再拉动,尽量轻松地划水。我没有把桨打得更远,因为我们顺风划船。我知道手上会磨起水疱儿,因此尽量使水疱儿起得越晚越好。船很轻,划起来很轻快。我在看不见的水中用力划动,希望我们很快就可以到巴兰萨的对岸。
  我们一直没有看到巴兰萨。风把湖水吹得起伏不定,我们在应该看到巴兰萨的地方没有看到,也没有看见灯光,最后我们在看到离湖很远的灯光时靠了岸,那地方是因特拉。此后我们一直没有看到灯光,也看不到湖岸,只是在波浪翻滚不定的湖面上不停地划着。有时波浪把小船高高举起,我的桨碰不到湖水,风浪太大了。我不停地划着,直到突然我们靠近了一块高高耸起的岩石。浪花拍击着岩石,升得高高的,又突然跌落下来。我用力地摇动右桨。用右桨调整方向,终于又回到了湖中。直到远离了那一处礁石,我们再次向上游划去。
  “我们已经到了湖的另一岸。”我告诉凯瑟琳。
  “怎么还没有看见巴兰萨?”
  “我们错过了。”
  “亲爱的,你怎么样?”
  “我很好。”
  “我可以划一会儿。”
  “不用了,我不累。”
  “可怜的弗格逊,明天早上她到旅馆时会发现我们已经走了。”
  “我可没想到那些。”我说,“我关心的是在天亮以前到达瑞士湖面,海关警卫会发现我们。”
  “还远吗?”
  “从这儿还有三十公里。”
  我划一个晚上。最后,我的手疼极了,几乎无法用它们握桨了。几次我们险些被冲到岸上去。我尽量靠着湖岸划,因为我怕在湖口迷失方向而浪费时间。有时,我们靠岸那么近,可以看见岸上一排排的树,沿湖的大路,以及路那边的山岭。雨停了,风驱散了乌云,月光透了出来,我已经可以看见湖面上像白色帽子一样的云层和远处雪山上的月亮。一会儿乌云遮住了月亮,湖泊和远山消失了,但这时比开始时亮了许多,我们可以看见湖岸。终于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岸了,我把船划得离岸远一些,以免从巴兰萨来的边防警卫看见我们。月亮又来时,我们可以看到山上白色的别墅和树林中时隐时现的白色道路。我一直不停地划着。
  湖面变宽了,在对面山脚下的一侧岸上有些灯光。我想那一定是留诺,假如真是留诺,我们就赢得了时间。我收了桨,靠在坐位上,我划得太累了,胳膊,肩膀和后背疼得刺骨,手也很疼。
  “我可以撑开伞。”凯瑟琳说,“我们可以借风力走一程。”
  “你能把舵吗?”
  “我想可以的。”
  “你拿着这枝桨,用胳膊夹住了,贴着船掌握方向,我来打伞。”
  我到了船尾,告诉她怎么拿桨。我拿起门房给我的大雨伞,面向船头坐下,撑开了伞,它啪啦一声打开了,我抓住它的两侧,骑着扶手的钩坐上去,它灌满了风,我感到船向前冲去。我努力地抓紧伞的两侧,它撑紧了船也开快了。
  “我们前进得漂亮极了。“凯瑟琳说。我只能看见伞梁,伞水平拉紧着向前推进,我感到被伞带走了,所以把双脚钩在一起,压住伞柄。突然我感到一个伞梁打在我的前额,我想用手去推被风吹弯了的伞顶,它却全都收起来了,我被它夹在了里边。我把雨伞从腿上取下来放在船头,到凯瑟琳那里去拿桨。她在大笑,推开我的手笑个不停。
  “怎么了?”我抓过了桨。
  “你拿着那把破伞显得那么可笑。”
  “我想也是。”
  “亲爱的,别难过。刚才太有趣了。你看上去有二十尺宽,抓住伞边的样子格外动人——”她笑呛着了。
  “我来划船。”
  “你休息一会儿,喝点酒。今晚太伟大了,我们走了那么远。”
  “我得保持船不被波浪灌水。”
  “我给你拿酒。亲爱的,一会儿休息一下。”
  我把桨压起来。凯瑟琳打开了提箱,把白兰地酒瓶递给我。我用小刀启了盖,长长地喝了一口,热辣辣的,热量很快就传遍了我的全身,温暖又振奋。“真是可口的白兰地。”我说。月亮又躲到了云层后面,但我可以看到湖岸,前面似乎又出现了一个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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