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105)

2025-10-09 评论

  迪克考虑着,“嗯——’”他慢慢地做出了决定,“不管怎样,我来通知他的亲属。不过,我想,他们会要求给病人来次会诊。”
  “悉听尊便。”
  “我知道我这么说是代表病人的亲属,请你从日内瓦请一个湖滨地区——赫伯鲁格最著名的内科医生来。”
  “我也在考虑此事。”
  “我在这儿至少还要呆一天,我会跟你保持联系的。”
  那天晚上,迪克去找帕尔多一库伊达特-雷亚尔先生,他们又做了一番交谈。
  “我们在智利有大宗产业——”这位老人说,“我儿子可以去那儿管理这些产业。或者我可以安排他到巴黎的某处企业,这样的企业,我们在巴黎有十多个——”他摇了摇头,在窗户旁踱来踱去。春雨欢快地打在窗户上,天鹅仍在雨中嬉戏。“他可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不能带他一起走吗?”
  这个西班牙人突然跪倒在迪克的脚下。
  “难道你不能治好我儿子的病吗?我相信你——你可以带他一起走,治好他的病。”
  “在这种情况下,不能由一个人说了算。即使我可以带他走,我也不能这么做。”
  西班牙人站了起来。
  “我真是急死了——我简直走投无路——”
  迪克要下楼到门厅去,在电梯间碰上了丹格医生。
  “我正要去你的房间,”后者说,“我们能否到外面的阳台上谈一谈呢?”
  “沃伦先生死了吗?”迪克问道。
  “他还是那样——会诊安排在明天上午。另外,他要见他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妻子——心情很迫切。看起来他们之间有过争吵——”
  “情况我知道。”
  两位医生彼此看了看,各有心事。
  “你做决定之前为什么不跟他谈一谈呢?”丹格医生建议他,“他会体面地死去——那只是由于一种不断的衰竭而陷入的弥留状态。”
  迪克勉强地同意了。
  “好吧。”
  德弗罗-沃伦正在体面地衰竭。他弥留的房间,同帕尔多一库伊达特-雷亚尔先生所住的房间一样大小——在这家旅馆里,还住着不少破落户、流亡者,以及声称是某个已丧失独立地位的小公国王室的人。他们整日与鸦片烟或镇静剂为伍,没完没了地听着同一家电台的广播,听那些粗俗下流的歌曲。倒不是说欧洲的这个角落有意招徕他们,却也轻易收容了这些人。这儿道路纵横——你能见到前往疗养院或山里的结核病疗养地的人,也能见到那些被法国和意大利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
  房间里光线暗淡。一个面貌和善的修女在照料病人,他的瘦削的手指拨弄着白色床单上的一串念珠。他气色尚好,丹格离开他们后,他便同迪克交谈起来,说话时还带着那种粗粗的喉音。
  “人快要死的时候,才明白了许多道理。也只有现在,戴弗医生,我才对事情有了真正的认识。”
  迪克等他说下去。
  “我一直是个罪人。你肯定认为我没有必要再见到尼科尔,然而,在你我之上的一位大人物说,要宽恕,要怜悯。”那串念珠从他无力的手中脱落下来,再从光滑的盖被上滑到地板上。迪克帮他把念珠捡起来。“要是我能见上尼科尔十分钟,我就会快快活活地离开人世。”
  “这不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迪克说,“尼科尔很虚弱。”他已做了决定,但装作犹豫不决。“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合伙人。”
  迪克很快站起来。
  “我让丹格医生把结果告诉您。”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给楚格湖的诊所挂了电话。过了很久,克特在她自己的家里给他回话。
  “我有事要跟弗朗茨商量。”
  “弗朗茨上山了。我自己也要去——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他吗,迪克?”
  “是关于尼科尔的——她父亲在洛桑快要死了。把这个情况告诉他,跟他说这可是件大事,请他在那儿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
  “告诉他,三点到五点,还有七点到八点,我都在旅馆自己的房间里。其余时间,请打到餐厅来找我。”
  在做这些安排时,他忘了叫他们别让尼科尔知道,当他想起来打电话过去时,那边没有人接了。当然,克特应该是明白的。
  ……克特坐车上山时没有想到要告诉尼科尔有关电话的事情。空寂的山坡上开着野花,风儿送来奇妙的气息。诊所的病人冬天被带到这儿滑雪,春天则让他们爬山。她下缆车时看见了尼科尔,她正领着孩子们嘻戏欢闹。克特走上去,伸出手臂温柔地搂着尼科尔的肩膀,说,“你带孩子真有办法——夏天你要多教教他们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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