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104)

2025-10-09 评论

  “怎么说这也是一种见不得人的事,”迪克告诫他,“你会耗费你的生命,而且后患无穷。你将没有时间和精力从事其他任何体面的社会活动。要是你想面对这个世界,你就必须从克制情欲人手——而且,最重要的,刺激情欲的酗酒——”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而十分钟前他还想弃之不顾。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们愉快地谈论着这个孩子在智利的家,以及他的志向。以前迪克大概还没有在心理学角度之外了解这样一种性格——他推断,正是性格中的某种力量可能使弗朗西斯科做了一些不法行为。在迪克看来,性格力量总是一种独立的存在,不论表现为今天上午在诊所死去的那位不幸女子的疯狂的勇气,还是这个迷失的年轻人给单调的旧故事带来的无畏的情趣。迪克力图将性格力量分割成足够细小的部分以便贮存起来——他意识到,就生活的特性而言,整体是不同于部分的。同样,四十到五十岁之间的生活,看来只能按阶段地进行考察。他对尼科尔和萝丝玛丽的爱恋,他在战争行将结束的这个破碎的世界上同艾贝-诺思、汤米-巴尔邦的友谊——在这样的关系中,各种个性似乎紧紧地向他挤压过来,以致他自身成了个性的集大成者——似乎有了某种必然性,要么全盘接受,要么全盘拒绝。似乎在他有生之年,他注定要沾染上某些人的个性,那些他早年相识、早先爱过的人,而且还得像这些个性自身是完整的一样,他的个性也应该是完整的。这之中还涉及某种独特的因素——被爱多么容易,而爱又多么艰难。
  当他和年轻的弗朗西斯科坐在阳台上,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飘然进入他的视野。这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只见他姿势古怪,晃晃悠悠地从灌木丛中出来,犹豫不决地朝迪克和弗朗西斯科身边凑过来,一时成了生动的景物的一个引以为憾的部分,迪克几乎认不出他来——这时,迪克站了起来,无意识地摆了摆手。心里相着“天哪,我捅了马蜂窝了!”他极力想回忆起这个人的姓名。
  “是戴弗医生,是吗?”
  “嗯,嗯——邓弗莱先生,没错吧?”
  “劳埃-邓弗莱。我曾有幸在府上可爱的花园里与您共进午餐。”
  “不错。”迪克很想给邓弗莱先生的热情泼点冷水,他便用一种干巴巴的就事论事的口吻说,“这是在一九二四——或二五年——”
  他仍然站着,劳埃-邓弗莱起初还有些别扭,但他毕竟不是挑三拣四、生性矜持的人,他很快就随随便便亲亲热热地同弗朗西斯科拉呱起来;而后者,感到有些羞怯,也想和迪克一起尽量用冷淡的态度把他打发走。
  “戴弗医生——你离开之前,我有件事情要说一下,我永远不会忘记在贵府花园里的那个夜晚——您和您的太太待人多么热情。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最幸福的时刻之一,我始终认为,这是我们参加过的品位很高的聚会之一。”
  迪克继续蟹行般地朝旅馆的最靠近的一扇门退去。
  “我很高兴你愉快地记住这事,不过,我现在要去见——”
  “我知道,”劳埃-邓弗莱好心地抢着说,“我听说他要死了。”
  “谁要死了?”
  “也许我不该说——但我们请的是同一个医生。”
  迪克收住脚步,惊讶地看着他。“你说的是谁呀?”
  “怎么,你的岳父呀——也许我——”
  “我的什么?”
  “我想——你的意思是我是第一个——”
  “你是说,我的岳父在这儿,在洛桑?”
  “怎么,我以为你知道——我以为,你就是为此来这儿的。”
  “哪位医生在照料他?”
  迪克在记事本上草草写下了医生的名字,说了声“抱歉”,就匆匆地朝电话亭走去。
  丹格医生乐于在自己家里马上与戴弗医生见面。
  丹格医生是个年轻的日内瓦人,他起初有些担心会失去一个富有的病人,但是迪克让他放了心。他证实,沃伦先生的确快要死了。
  “他才五十岁,但他的肝脏已经坏死,病情恶化的原因是酒精中毒。”
  “还能治吗?”
  “除了流质,他已不能进食——我想他能活三天,至多一个星期。”
  “他的长女,沃伦小姐知道他的病况吗?”
  “根据他自己的意愿,除了他的男仆,没人知道。只是今天上午,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他听了显然很激动,尽管从这次发病开始,他就抱有一种宗教般的顺其自然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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