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感到吃惊——她不能想象她竟会这么说。她正在喊出她在十年修女般生活中读过、见过和梦到过的事情。突然间她也明白了,这是她最了不起的一个角色,于是她更热心地投入到这一角色中去了。
“不是这么回事,”迪克谨慎地说,“这怕是多喝了香摈酒的缘故吧?我们还是忘了吧。”
“哦,不,现在不行。我要你现在就做,占有我,指点我,我完全是你的,我愿意是你的。”
“首先,你想过没有,尼科尔会受多么大的伤害?”
“她不会知道——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
他和蔼地接着说:
“那事实上我爱尼科尔。”
“但是你可以爱不止一个人,不是吗?好比我爱母亲,我也爱你——更爱。我现在更爱你了。”
“——再就是你现在并不是爱我,但也许以后你会爱上我,这样你的生活就会弄得一团糟。”
“不,我保证再也不跟你见面。我会带上母亲马上去美国。”
他不同意这么做。他仿佛再次感受到她嘴唇的新鲜和娇嫩。他换了一种日气:
“你只是处于那种情绪之中。”
“哦,求你了,即使我会怀上一个孩子,我也不在乎。我可以像电影厂的姑娘那样去墨西哥。哦,这跟我曾经想过的多么不同——过去他们一本正经地吻我时,我厌恶这种事。”他看得出她仍抱着肯定会有这种事的想法。“他们有的长着大板牙,但你完全不同,你多么英俊。我要你来做这件事。”
“我想你是说人们得用某种方式来接吻,你要我来吻你。”
“哦,别取笑我了——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你并不爱我。”她突然变得自卑和平静起来,“我没有过多的奢望。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微不足道。”
“瞎说。但在我眼里你太年轻了。”他在心里加上一句,“——得有许多东西要学。”
萝丝玛丽气急地等待着,这时迪克又说:“最后,事情并不会被安排得就像你希望的那个样子。”
她沉下脸来,不以为然,失望至极。迪克言不由衷地说,“我们不过是要——”他收住了口,跟着走到床边,在哭泣的萝丝玛丽身边坐了下来。他一下子困惑起来,倒不是为这件事的道德问题,因为从各方面来看,明摆着这事情是不可能的,然而他还是感到困惑,此刻,他平日的风度,善于协调的韧劲都不见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愿意的,”她呜咽着说,“这本来就是个渺茫的希望。”
他站起身来。
“晚安,孩子。这真是太遗憾了。事情过去就别放心上了。”他说了这两句医院的口头禅,劝她去睡觉。“会有许多人爱上你的,当你完美无瑕地,包括感情上,迎来你的初恋,该有多好。那是一种旧观念,是吧?”在他向门口跨出一步时,她抬起头来看他。她看着他,丝毫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想法。她见他又慢慢地跨出一步,转身看了她一眼。她一时很想抓住他,吞掉他,想要他的嘴、他的耳朵、他的衣领,想要抱住他把他吞吃了。她看见他的手落在门的把手上。这时,她放弃了这个想法,一头倒在床上。当门关上后,她起身走到镜子那儿,开始梳理她的头发,一边微微地抽噎着。萝丝玛丽刷了一百五十下,像往常一样。接着又是一百五十下。她梳着梳着直到手臂发酸,然后又换只手继续流起来……
她醒来时已经平静下来,同时觉得很羞愧。镜子中娟秀的容貌并没有让她恢复信心,只是触动了昨日的伤痛。她母亲给她转来一封信,是那个去年秋天带她去参加耶鲁班级舞会的男孩写的,说他到了巴黎,然而这封信也不能帮她消除痛苦——所有这些似乎都十分遥远。她走出房间去经受同戴弗夫妇见面的煎熬,心里因双重的烦恼而沉甸甸的。当她们见了面,一起去试穿几套衣服时,她就像尼科尔一样,用坚不可摧的外壳将受伤的心灵包藏起来。只是在尼科尔谈论到一个苦恼的女售货员时,她的痛苦才有稍许缓和。“大多数人认为,人们对他们的看法要比他们实际感觉到的更加强烈——他们认为别人对待他们不是赞同就是反对。”要是处于昨天那种亢奋的心境,萝丝玛丽也许会抱怨这种看法了,但今天她希望把所发生的事淡忘掉,便爽快地接受了。她赞赏尼科尔的美貌和智慧,而且她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嫉妒。就在要离开戈赛旅馆之前,她母亲以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尼科尔是个大美人。萝丝玛丽知道这种口气实际是大有深意的,说白了也就是萝丝玛丽还不是大美人。这倒并不使萝丝玛丽烦心,她也只是近来才有幸知道她亦有动人之处。所以,她的可爱似乎从来就不是她自身具有的,而倒像她的法语一样,是一种学习的结果。然而在出租车里,她看着尼科尔,并拿自己同厄科尔比较。她那迷人的身段,那时而紧紧抿着,时而满含期望地微微张开的玲珑的嘴唇,有着邂逅浪漫爱情的种种可能性。尼科尔还是个姑娘时就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后来她高颧骨上的脸面绷紧起来,这时她仍是个美人——因为基本的脸架子在那儿。她有撒克逊人的血统,白肤金发。比起她曾有过的比脸面还美的一头云鬓,如今她的头发色泽更深些,然而人却更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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