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佳吉列夫(187-1929),俄罗斯戏剧和艺术活动家,长期侨居国外,曾在巴黎创建俄罗斯芭蕾舞团。
他们步履不稳地下了宽宽的铁的台阶。“我为那个可怜的男子感到遗憾,”尼科尔说,“怪不得她跟我说话那么怪——她是准备好要开枪的。”
她大笑,萝丝玛丽也跟着笑,但她们都吓坏了。她们迫切需要迪克对枪击这件事做出道德判断,而别把这种事留给她们。这种愿望不完全是意识上的,尤其对萝丝玛丽来说,她对弹片擦着头皮呼啸而过这种事习以为常了,但她还是感到极度的震惊。此刻,迪克也被刚意识到的想把事情演变成节日乐趣的激情弄得心烦意乱,于是,这些女子则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陷入了莫名的郁悒之中。
随后,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戴弗夫妇和他们的朋友们兴致勃勃地拥到了大街上。
但是,一切都不同了——艾贝的离去和玛丽这天下午动身去萨尔茨堡①使他们在巴黎的日子结束了。或者,也许是这两声枪响,这了结天晓得是什么阴暗事的震荡终止了他们在巴黎的日程。这枪声已进入他们每个人的生活之中:暴力的回声跟随他们走出车站,走到人行道上。他们在等候出租车,身边,两个搬运工正谈论着枪击事件——
①奥地利北部城市。
“你看到那枝左轮手枪了吗?枪很小,很别致——就像一把玩具枪。”
“嘿,它可厉害了!”另一个搬运工一副内行的样子说,“你没有看到他的衬衫吗?流那么多血,真够受的了。”
他们在广场下了车,汽车排出的大量废气四散开来,在七月的日光下慢慢地蒸腾。这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不是纯粹的热气,无法指望它能逃逸到乡村去,只是让人想到马路上到处是呼哧呼哧排放这种臭气的汽车。他们在卢森堡公园对面的露天餐馆吃午饭。萝丝玛丽腹痛起来,因此烦躁不安,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这可以看作是她内心光行对她在车站的自私进行自责的表现。
迪克清醒地意识到生活的急剧变化,他为此深感不安,但随后不断滋长的利己主义使他一时对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并剥夺了他绵长充盈的想象力,而他原本是凭借这种想象力做出判断的。
玛丽-诺思离开他们之后,萝丝玛丽也站起身来,她将由同他们一起喝咖啡的意大利歌唱教师陪着去赶火车,赴电影厂的一个约会:“会会几个官员。”
“哦,还有——”她请求道,“要是科利斯-克莱,就是那个南方小伙子——要是他来了,而你们还坐在这儿的话,就告诉他说我等不及了。告诉他明天给我打电话。”
有些太漫不经心了,这是先前一场骚乱的反应,她自信有作为一个孩子的特权——这一结果是提醒戴弗夫妇对他们自己的孩子的专一的爱。萝丝玛丽在这两个女人间的一场简短的对话中被严厉地拒绝了:“你最好让侍者来传话,”尼科尔话说得严厉直露,“我们马上就走。”
萝丝玛丽听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并不计较地接受下来了。
“那么就随他去吧。再见,亲爱的。”
迪克要了账单。戴弗夫妇放松下来,无所用心地咬着牙签。
“好吧——”他们不约而同地说。
他见她嘴角掠过一丝不快,只是一闪而已,但他还是注意到了,他假装没看见。尼科尔在想些什么?萝丝玛丽是他过去几年里‘“研究”的十多个人中的一个。这些人中包括一个法国马戏团小丑、艾贝和玛丽-诺思、两个舞蹈演员、一个作家、一个画家、一个大木偶剧场①的喜剧演员、一个疯疯癫癫的色情的俄国芭蕾舞演员,还有一个他们在米兰资助过一年的有前途的男高音歌手,尼科尔很清楚,这些人很看重他的兴趣和热情。但她也想到,除了他们的孩子出生的日子,他们结婚以后,迪克还没有一个夜晚离开过她。从另一方面讲,他身上的一种长处,是需要发挥出来的——那些拥有这一长处的人需要不断操练,去吸引那些他们无所利用的人——
①以上演恐怖和刺激性戏剧闻名的一个巴黎小剧场。
此刻,迪克硬着心肠,听任时间慢慢流逝,没有任何亲见的举动,没有表现出他们又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常会有的惊讶。
那个南方来的科利斯-克莱从满是食客的餐桌间的过道露面了,他随随便便地同迪克打招呼,这种见面方式每每让迪克吃惊——熟人才对他们“嘿”一声,或只对他们中的一位打招呼。他对人抱有热切的想法,因而在一些冷漠寡情的场合,他宁愿隐而不露。在他面前炫耀浅薄,是对他生活原则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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