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49)

2025-10-09 评论

  可喜的是,他曾做过额外的努力,同麦克白斯先生建立了牢固的联系,迪克在范围很小的社交圈子里表现出来的众多可爱之处这回派上了用场,虽说他不再回到那个圈子里去了……
  “我走出房间,发现有一个死去的黑人……在厅里,不,不,他是个平民。请等一会——我知道你不想让别的客人见到这具尸体,所以我给你打电话。当然,请你务必不要披露我的姓名。我可不愿意因为发现了这个家伙,就同法国官僚机构打交道。”
  为旅馆考虑得多么周到!就在两天前的晚上,麦克白斯亲眼目睹了迪克医生身上这样的品质,所以他对迪克说的话深信不疑。
  不一会,麦克白斯先生到了,又过了一会,来了一个宪兵。麦克白斯先生得空低声对迪克说,“你可以放心,每一位客人的姓名都受到保护,我对你的辛苦感激不尽。”
  麦克白斯先生随即采取了一个旁人不知其详的步骤,但它明显影响了宪兵。宪兵手拈着胡须,脸上露出既不安又贪婪的激动神情。他马马虎虎地做了一些记录,又给局里打了个电话。与此同时,人们手脚麻利地(对此,商人朱尔斯-彼德森是会理解的)把尸体搬到这家世界上最豪华的旅馆的另一间房子里去了。
  迪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回事?”萝丝玛丽叫道,“巴黎的所有美国人一直都这样互相开枪吗?”
  “看来这是个放纵的季节,”他回答,“尼科尔在哪儿?”
  “我想她在盥洗室里。”
  她敬重他,因为他解救了她——她心里预感到这一件事可能带来的灾难过去了,她听着他有力、自信又不失礼数的谈吐,对他崇拜极了迪克把问题解决了,但她还来不及全身心地投向他,他的注意力已集中到别的什么事上了。他进了卧室,向盥洗室走去。此刻,萝丝玛丽也能听见从锁孔和门缝中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大的狂暴的喊叫,这声响穿堂入室,恐怖又降临了。
  萝丝玛丽以为尼科尔在盥洗室跌倒,伤了什么,便跟着迪克过去,但她看到的是另一番情景,迪克用肩膀碰碰她,要她回去,并粗暴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尼科尔跪在浴缸旁边,身体不停地摇来晃去。“就是你!”她叫道,“——就是你侵犯我唯一的隐秘——你的床单上溅满了鲜红的血我就来为你披上它——我并不感到羞耻,虽说这很遗憾愚人节①我们在苏黎世湖有一个舞会,所有的傻瓜都在那儿,我想用一块床单裹在身上,但他们不让我——”——
  ①也称“万愚节”,每年的4月1日,根据西俗在这一天可以对别人要恶作剧。
  “你安静点!”
  “——所以我坐在浴室,他们给我拿来一件连帽化装斗篷,说穿上它,我就穿了。我能不穿吗?”
  “你安静点,尼科尔!”
  “我从不指望你爱我——这太晚了——只是别到浴室来,这是我能拥有隐秘的唯一地方了,把那些沾上血的床单弄走,别让我来处理它们。”
  “安静点。起来吧——”
  萝丝玛丽回到客厅,听到浴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站在那儿浑身发抖。现在她明白瓦奥莱特-麦基斯克在黛安娜别墅的浴室里看到的是什么了。电话铃响了,当她拿起话筒,听出是科利斯时,她如释重负,几乎要哭起来了他为了找到她,把电话打到戴弗夫妇的房问来了。她让他上楼来,说完就开始戴上帽子,因为她害怕一个人上自己的房间。

  一九一七年春天,理查德-戴弗医生初次抵达苏黎世①。那年他二十六岁,这是一个男人的美好的年龄,尤其是一个单身男子的黄金时代,即使在战争年代,这也是迪克的好时光。他已成为一个难得的人才,且有了大笔投资,岂能去挨枪子。几年后,他觉得即使偏安一隅,他也并非逍遥自在。然而,他从未完全承认这一点,在一九一七年,他还嘲笑这种想法,歉疚地说战争压根没有碰着他。当地的董事会给他的指示是:完成他在苏黎世的学业,按原定计划拿到学位——
  ①瑞士北部城市,位于著名的苏黎世湖畔。
  瑞士犹如一个岛国,一边受意大利戈里齐亚附近滔天巨浪的洗刷,另一边则按法国索姆和埃纳大河急流的冲击。曾几何时,在瑞士各州见到的很有意思的陌生人多于前来疗养的病人。令人猜度的是——伯尔尼①和日内瓦②的小咖啡馆里那些窃窃私语者,很可能是珠宝商人,或旅行推销员。但人们也同样能看到有许多的瞎眼或断腿的残疾人,还有病入膏肓的人,在康斯坦茨③和纽沙特尔④明丽的湖畔间游荡。酒店橱窗里贴着鲜艳的宣传画,画面是一九一四年瑞士人保卫边疆的情景——同仇敌忾的青年和老人在山头怒视着山下假想的敌人——法国人和德国人,目的是要瑞士人充分自信,在那些岁月中,他们曾拥有不可磨灭的光荣。然而,大屠杀在继续,这些宣传画也残破了。当美国稀里糊涂参战时,没有哪个国家比它的姐妹共和国更感到吃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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