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97)

2025-10-09 评论

  他们准备到警署去解决争端。他的帽子被找回来递给了他,有人轻轻地扶着他的手臂。他跟着出租车司机,绕过一个拐角,走进一间简陋的房子,昏暗的灯光下有几个懒洋洋的警察在那儿。
  办公桌前坐着一位警长,先前劝架的一位热心人用意大利语对他进行了一番冗长的叙述,还时不时指指迪克,并听任那些司机插进来,骂上一通或诅咒几句。警长点着头显得不耐烦了。他抬抬手,这番滔滔不绝的介绍终于以几句慷慨激昂的话结束了。然后警长转向迪克。
  “会讲意大语吗①?”他问——
  ①原文为意大利文。
  “不会。”
  “会讲法语吗①?”——
  ①原文为法文,下同。
  “会。”迪克沉着脸回答。
  “好,听着。回奎里纳尔旅馆去。别犯傻了。听着,你喝醉酒了。就按司机的要价给钱吧。你听懂了吗?”
  戴弗摇摇头。
  “不,我不愿意。”
  “为什么?”
  “我只付四十法郎。这够多了。”
  警长站起身来。
  “听着!”他不快地叫起来。“你喝醉了,你动手打了司机。就这样了结吧。”他情绪激动地挥了一下右手,又挥了一下左手。“我放过你,够照顾你的了。他要多少钱就给他吧——一百里拉。回奎里纳尔旅馆去。”
  迪克因遭到羞辱而怒不可遏,他也朝警长瞪了一眼。
  “好吧。”他转身头也不抬地朝门口走去——那个把他带到警署来的人不无得意地斜眼看着他,并朝他点点头。“我就回去,”他嚷道,“不过,我先要收拾这小子。”
  他走过那些观望着的警察,来到那个一脸讪笑的人面前,挥起左手朝他的下巴猛击一拳,那家伙倒在了地上。
  迪克在他身边站了一会,感到一阵极大的快意——然而,他猛然觉得全身一阵剧烈的疼痛,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被枪托击倒在地上,拳头和皮靴雨点般地落到他身上,他感到他的鼻子像一块木瓦被打断了,他的双眼猛地抽搐一下,好像有一只橡皮手掌啪的一声按进他的脑袋。他的一根肋骨被踢断了。有一阵,他失去了知觉,当他被拉着坐起来,双手被猛地铐在一起时,他才苏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挣扎着。那个被他打倒的便衣警官站在那儿,用手帕擦着下巴,看有没有出血。他朝迪克走过来,站稳了身子,挥起手臂,用力将迪克打倒在地。
  迪克直挺挺地躺着,有人将一桶水浇在他身上。他的一只眼微微睁开,透过一层血色迷雾,他知道自己被人拎住手腕拖着走。他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一个汽车司机的面孔。
  “到埃克塞斯饭店去,”他有气无力地叫道,“告诉沃伦小姐,给你两百里拉!沃伦小姐,两百里拉!哦,你这头猪——你,天哪!”
  他还是被拖着,眼前仍是一片血色迷雾。他哽咽着,啜泣着,被拖过不知是什么的高低不平的地面,一直拖到一间小房子那儿,他被扔在石头地上。拖他的人出去了,门呕当一声关上,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了里面。

  巴比-沃伦直到夜里一点钟还未睡觉,她躺在床上读马里安-克劳福德①的一本非常沉闷的写罗马的小说,接着她下床来到窗口,俯瞰下面的街道。在旅馆对面,有两个警察,裹着斗篷,戴着杂色帽子,模样很古怪。他们不停地走来走去,在夜色下犹如两面飘动的帆。看着他们,她想起午餐时那个盯着她的卫队军官。他因在他矮小的种族里长得高而颇为自负,然而除了个头高,并无其他可称道之处。要是他走过来对她说,“我们出去走走,你和我。”她会回答他,“为什么不呢?”至少此刻她有这样的想法,困为她仍然对环境不熟,对这座城市有些隔膜——
  ①克劳福德(1854-1909),美国小说家,所写浪漫娱乐性小说多以意大利为背景。
  她的思绪慢慢从那个卫队军官回到那两个警察,再转到迪克身上——她上床,熄了灯。
  将近四点,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来了——什么事?”
  “我是看门的,夫人。”
  她披上晨衣,睡眼惺松地站在他面前。
  “你的朋友戴弗出事了。他冒犯了警察,被他们送进了监狱。他让出租车司机来送信。司机说他答应给人家两百里拉。”他谨慎地停顿了一下,想得到认可。“司机说戴弗先生闹了大乱子,他和警察打了一架,伤得可不轻。”
  “我马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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