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把你迷倒了——啊,墨瑞!墨瑞,你这位康乃迪克的救星,人类的豆蔻。号外!女继承人和海岸警卫私奔,理由是他强壮质朴的本色!最后才发现,原来他的家人患有塔斯马尼亚精神躁郁症。”
墨瑞叹了一口气;他起身走到窗边掀起窗帘。
“雪下得很大。”
安东尼没有回答,他仍无声地笑着刚才自己说的话。
“又是一个冬天。”墨瑞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听起来就像是一阵低语,“我们活得越来越老,天啊!我二十七岁了,离三十岁只有三年,然后我就是大学生眼里的中年人了。”
安东尼沉默片刻。
“你是老了,墨瑞,”最后他赞同地说,“放纵和情绪不稳是衰老的首要征兆——你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谈论晒皮肤和女人的大腿。”
墨瑞突然啪的一声拉下窗帘。
“笨蛋!”他大叫,“笨的人是你!你太年轻了,我现在坐在这里,将来也会坐在这里,用一个世代或更久的时间,看着像你、迪克和葛罗丽亚·吉尔伯特一样轻快的灵魂从我面前经过,因你们的舞步、欢唱、恋爱和憎恨而动容,永不止息,我感动是因为自己缺乏情感,我将静静地坐着,然后雪就来了——啊,这很适合记在卡拉美的笔记上——再来的冬天,我三十岁了,永恒不变的是,我看到你和迪克和葛罗丽亚的舞和歌,仍会被感动。即使将来你们离我远去,会有新的迪克记下我说给他的所知所感,或聆听新的安东尼倾诉他成长的幻灭、世故的谬论和情感的点滴——是的,我会和新的葛罗丽亚讨论下一个夏天怎么把皮肤晒黑。”
壁炉里的火势不稳。墨瑞离开窗户,拿起火箝拨弄火焰,从柴薪架上抽出一根圆木丢入炉中,然后坐回椅子。他的声音的残响,被新起火焰的红黄火舌逐渐吞噬。
“安东尼,毕竟那个极度浪漫和年轻的人,是你;你害怕自己的宁静被破坏,是因为你有着惊人而无穷的感受力。而我,即使我试了一次又一次让自己感动——然而,就算试了一千次好了,我仍旧还是我,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我——激动。
“可是,”在长长的沉默后他轻声低语,“关于那个女孩和她荒谬的肤色话题中,也有一点什么是属于永恒的苍老的——就像我一样。”
骚乱
安东尼睡意朦胧地在床上翻身,迎接冷冷的日光,它被窗条切割成块状,在床单洒下交错纵横的阴影。整个房间充满清晨的气息。角落雕工细致的五斗柜,古老而不知确切年代的衣橱,它们矗立在房中有如被遗忘事物的阴暗象征;只有毛毯主动诱惑着他娇弱的双足。此时,邦斯出现了,衣领仍是软的,整个人像他所呼出的冷空气一样萎靡。他站得离床很近,垂着手猛地一掀最外层的毛毯,黑褐色的眼睛沉着地看着他的主人。
“鲍斯!”这位在床上半睡半醒的神口齿不清地喃喃说着,“喂,鲍斯?”
“是我,先生。”
安东尼移动他的头,强迫自己张开眼睛,得意地眨眼。
“你是邦斯。”
“是我,有什么吩咐?”
“你可不可以出去。哦!噢!噢!噢!噢,我的天啊!”安东尼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感觉自己的脑袋像马铃薯泥般黏成一团。他又试着重新开头。
“你可以大概四点再过来,并准备一些茶和三明治或其他点心吗?”
“好的,先生。”
安东尼用他刚起床极度缺乏灵感的头脑苦思。
“三明治,”他无力地反复念着,“嗯,我想,三明治就吉士口味,另外再加一些类似果冻的甜点,还有鸡肉和橄榄。早餐你就别准备了。”
发明菜单耗去安东尼太多精力,他疲倦地闭上眼,翻转头部取得舒适的角度,迅速放松对全身肌肉的控制,此时,前夜模糊的余绪照例又从他意识的裂隙潜入——不过这次的情况则是一段漫长而似乎无穷无尽的交谈,理查德·卡拉美昨天半夜来找他;他们喝干四瓶啤酒配干面包皮,期间,理查德朗诵他的新作《激情的恋人》第一章给安东尼听。
——好几个小时后一个声音传来,安东尼并没有理会,睡眠覆盖他,将他笼罩,钻入他的意识与外界连接的通道将其塞满。
突然间他清醒了,说:“有什么事?”
“先生,要准备几人份?”又是邦斯,他忍耐不动地站在床的尾端——是那个让三位住户分享他的服务的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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