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换的孩子(16)

2025-10-09 评论

  “有一段时期,吾良结识了弗洛依德和拉坎①等专家学者,受到了很大影响。吾良曾孩子气地率真地写过自己怎样因此而摆脱了母亲,成为自由之身。但是,我认为他是不可能轻易摆脱母亲的。我是个无知的人,也知道自己这样怀疑很幼稚,可是心理学对一个成人真的那么有效吗?这样的话,就连吾良不也成了老谋深算的知识人了吗?
  “我曾经想到过吾良早晚会受到心理学的反击。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那样去死要归因于心理学的反击,但是我觉得吾良的心理状态那么复杂多变,心理学家们也应该负些责任的。”
  百天Quarantine(一)4
  阿光在接电话时虽然不大说话,却把脑子里想的都写在了传真上。千樫第一次给古义人的随笔画插图时曾经说过,吾良从一开始就别具一格。回忆起这句话,古义人在想,如果吾良看到了阿光的画又会作何感想呢?例如,阿光在用铅笔画自己和母亲登上大型喷气式飞机的舷梯的画旁边,这样写着:
  我想去听柏林交响乐。施巴尔贝和安永先生都是非常棒的第一小提琴。我带着千樫去柏
  林。
  当母亲的担心在寒冬时节的北方城市,阿光的病会发作,因此不打算实行这个计划。
  古义人把这张传真贴在厚纸上摆在餐厅的桌子上。擅长于数字的阿光还把传真号码也写在上面了。阿光记住了包括柏林区号在内的那一长串号码,0014930……所以才用铅笔将数字写在画上的吧。还记得去柏林参加电影节时的吾良突然打来电话,让古义人有时间再给他回电话。可古义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吾良告诉他的电话号码了。正为难时,趴在旁边的床上,在五线谱上写曲子的阿光,将写在五线谱空白地方的电话号码轻声告诉了古义人。原来阿光听到古义人在接电话时重复那个号码。古义人和千樫都夸奖了阿光,所以直到现在阿光还记得那个号码吧。阿光一定会觉得奇怪,前一半号码怎么和父亲现在的传真号码一样呢。
  古义人还清楚地回忆起,那时候在吾良的身边有一个年轻的女性。于是,各种细节一个接一个浮现在他脑海里。吾良打国际电话来拜托古义人的是这么一件事。
  “你在长崎遇见过一个狂热崇拜你的读者吧?有人想让我讲讲这件事。就像以前你跟奥布莱恩讲的时候一样,我要用英语给人家讲。奥布莱恩曾经用标准的英语纠正过你的错误。千樫说你觉得他修改得很有意思,还记在了卡片上。你把那张卡片找出来,再给我打个电话。我现在设置的是免提。”
  “你要它干什么用呢?”古义人问。
  吾良愉快地回答:“我这儿有个姑娘,是在国外长大的日本人,现在是德文翻译,日语讲得也不错。但是,她说只有听英语讲的笑话才能笑出来,我觉得挺新鲜,居然有这种事。于是想起了你那次体验,特别可笑,并且还译成了英语,又有修改过的卡片……
  “今天柏林下了第一场雪,黑色的光秃秃的树枝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雪。无数飘舞的雪花不断被气流推上去,静止在半空中。这么看着看着,不觉来了精神,就想要拜托你这件事了。好了,我等你的回音!”
  古义人怀念起吾良打这个电话时,为了向旁边的姑娘炫耀而兴奋地唠叨个不停的往事来。
  奥布莱恩是在《吉姆伯爵》里和吾良合作过的英国演员。借他来日本之机,吾良在西洋画进出口公司经理的独生女胜子小姐的家里举办了一个小型晚会,并叫古义人和他一起去,好让他陪陪那个英国人。古义人跟奥布莱恩谈话中使对方感到有趣的那个插曲是,此前应左派出版社的劳动工会委员长之邀,为在长崎举办的某集会上发表讲话而去长崎时发生的事。
  无论是出版社还是报社、电视台,对于追随工会的那种类型的,即所谓进步的-当然不属于共产党以及过激的各派-小说家之流不屑一顾。古义人也的确遭到了这样的待遇。他坐了特快“钻石”号,一大早就到达了长崎,可是“指笛音乐会和文艺演讲”改在了晚上。于是,他被安排到了工会方面的宿舍里,发给他一个盒饭,吃完后不久,就开始拉肚子。他打算上街买点儿药,就去了商店街,却找不着药店。转着转着就进了犹如深山峡谷般幽暗的小胡同。在小胡同里终于找到了一个门脸很小的药铺。
  古义人拉开老式玻璃拉门,进了药铺,背靠药架坐在狭小空间里的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将苍白的圆脸转向他时,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古义人并未在意,买了止泻药付钱时,女主人抬起涨得通红的脸,祈祷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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