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换的孩子(39)

2025-10-09 评论

  “真差劲儿。”
  “俺们现在的对手是占领军,要进行抵抗!只要能弄到轻便的武器,谁还使用这种差劲儿的武器战斗呢!”
  听了这番话,古义人才明白了大黄是为了充实“武器库”才对吾良感兴趣的,大黄说得非常露骨。吾良醉眼蒙眬地微笑着,态度暧昧地应承着。大黄逐渐锁定了目标,提到要吾良和那个美军军官加深友谊的可行性问题。其间,摆上了古义人的母亲在照料朝鲜人家时学会的大蒜猪肉粽子。两个少年回家路上议论说,这是战后七年来他们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宴会将要结束时,大黄突然谈起了古义人名字的由来。这个名字自然是以笛卡儿的西欧思想为原点的,但不止于此,在和大阪——当时的大阪——有贸易往来的这个地方,去商人们的学校怀德堂学习儒学的人很多,其中也掺进了其学统之祖,伊藤仁斋的古学思想。
  “俺们修炼道场的先师是长江先生的太太的父亲,他提出的巴西移民和’又一村‘计划都失败了。这位老爷子少年时代在怀德堂学习了’子曰‘,青年时代又跟土佐的中江兆民用法语学习了’考几特·埃尔高·斯姆‘①。这不正是长江家特有的起名字方式吗!”
  吾良捧腹大笑,使得古义人对他和大黄都感到厌恶。不过在回去的路上,天真的古义人心情又好转了,起劲儿地和朋友聊了起来。

  百天Quarantine(二)1
  在柏林的生活已经过半,古义人觉得在这里过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国外生活都踏实。特别是年轻时,旅费不足,去的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国城市,而且往往是不适合于旅行者呆的地方,每当回想起那些经历他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之所以说柏林的生活安定,是因为尽管古义人迟迟才作出同意应聘的决定,但柏林自由大学和高等研究所仍办理了完备的手续,迎接他的到来。而且,古义人自觉现在的自己已失
  去了不循规蹈矩的生命力,伴随着些许寂寞感。
  柏林电影节是从周三开幕的。周日上午,去波士顿广场酒店的古义人体味到了在柏林逗留期间第一次踩上了不平稳的地面的感觉。
  那天早上,古义人站在公寓前的马路旁等着日语学科副教授伊贺先生开车来接他,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大约等了三十分钟后,他返回了公寓。在楼梯上听见屋里的电话铃声,没来得及去接。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拿起一听,传来伊贺先生焦急的声音:“东贝姆夫人直抱怨和您联系不上呢。昨天,夫人提出一个新建议,说好先去接我,再来接先生,可是今天早上夫人有急事不能参加今天的采访了。如果现在我来公寓接先生的话,两个人都要迟到的,所以各自坐出租车直接去酒店行不行?”
  在酒店门口两人总算顺利会合了。伊贺马上去接待处说明来意,可是由于他和古义人都没有事先在电影节注册,结果被拒之门外。伊贺表示抗议,之后又被几个人来回踢起了皮球。就在这时,从宽宽的楼梯上缓步走下来一个男人——他温文尔雅,看上去比古义人年长几岁——跟等了快一个小时的古义人打招呼。
  “十年前在法兰克福的摄影非常愉快,给您寄到东京的录像带您收到了吗?”
  这男人一边说一边亲热地搂着古义人的肩膀,邀他一起上楼去。古义人顾虑着伊贺,可又不好推却,就随着他一直走到了电影节会场的入口。从二楼往上似乎是电影节的势力范围。男人胸前戴着名牌,而对于没戴名牌的古义人和跟在他们后面,迈着大步跑上楼来的伊贺,入口处的警卫没有理会。就这样他们跟着那人走在通向主会场的通道上,来到一个半开着的大门前,那人停住脚步,门口站着的几个人什么也没问,便把古义人他们让了进去。这是个把天井隔成了两层的宽敞大厅。正面的舞台背景正在安装之中。一进门,只见旁边的椅子上放着四五个人的外衣。有几个人正用小屏幕划分成几个区域,架设着照明器具,其他摄影器材已经准备就绪了。
  在电影节这样盛大的地方,也是一派德国风格。穿着草绿色牛仔裤的姑娘给站着的古义人他们端来了咖啡及塑料杯装的牛奶、砂糖。当然她没有和他讲话。其实,年轻而有教养的德国雇员们一般都会说英语。伊贺被刚才那个德国人叫到屏幕后面去说话。古义人估计是对方有些不清楚的地方,尽管有些顾虑,还是尽力想弄明白。
  回到古义人身边来的那位先生是采访兼导演,以既定程序的自然态度,把古义人让到了屏幕前的两把椅子中的右边。面露难色的伊贺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录音人员分别给他们俩戴上了录音器,导演在面对他们的摄影机旁落座,向旁边的摄影师示意了一下。从古义人他们的角度看见的监视器亮了。于是,古义人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众多日本演员,使他产生了黑泽明初期导演的古装剧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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