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见子跪在地板上回过头来,眼里闪着灼热的光和鸟搭讪。鸟无法捕捉她说的意思。皱着眉头问道:“啊?”
“鸟,也许会爆发彻底毁灭世界的核战争呢。”
“又怎么啦?你说的话常常东一嘴西一嘴的。”鸟惊讶地说。
“东一嘴西一嘴?”这回是火见子惊讶地反问:“刚才的新闻,你不也受到刺激了吗?”
“什么新闻?没注意看,我受的刺激另有原因。”
火见子一时火起,刚想责备鸟,可是立刻发现鸟即不是铺设开玩笑的伏笔,也不是神情恍惚。火见子闪烁着紧张神情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影。
“振作起来呀,鸟。”
“什么新闻?”
“赫鲁晓夫又重新开始核试验了。这次的规模是至今为止的氢弹没法比的。”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鸟说。
“你好像没留下什么印象,鸟。”
“嗯。”鸟应道。
“好奇怪呀!”
这时,鸟才和火见子一样,也觉得自己对苏联又开始进行核试验的新闻竟没一点儿印象这事有些奇怪。不要说赫鲁晓夫重新开始核试验的新闻,即使听到核战争爆发的消息,我现在也会完全无动于衷吧……
“怎么回事呢,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啊。”鸟说。“你最近对政治话题,毫不关心?”
鸟必须沉默地想一会儿。
过了一会,鸟说。
“你呀,你对国际情势和政治的态度也不像当年和你丈夫屡次参加游行的学生时代那么敏感了吧。不过,对核武器我是一直很关心的。我和朋友们搞的斯拉夫语研究会,唯一的政治活动就是参加废止核武器。如果赫鲁晓夫再进行核试验的话,那么对我也是一种刺激,是应该谴责的。我一直看着电视,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鸟……”火见子欲言又止。
“我的神经已经深深陷入婴儿的问题不能自拔。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鸟漠然不安地说。
“是啊,鸟。今天这十五个小时里,你只是一劲儿絮叨着婴儿死没死的事情。”
“确实,我的脑袋现在已经被婴儿的幻影占领了。我就像潜伏在婴儿印象的泉水里。”
“不正常啊,鸟。婴儿如果不能很快就死,这一状态持续上一百天的话,你就会发疯了吧,鸟。”
鸟目光凶险地望着火见子,好像火见子的话是给只喝点白糖水和少量奶粉的婴儿吃菠菜增添能量似的。啊,一百天,二千四百个小时!
“鸟,你这样被婴儿的幻影缠住的话,婴儿死了以后,你也逃脱不掉吧?你现在对婴儿的这种心理态度是不行的,对吗?”火见子说。并引用麦克白斯的台词用英语说,“你那么考虑是不行的,鸟,你那样做的话就要发疯了。”
“可现在我不可能不考虑婴儿的事,婴儿死了以后,也许就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鸟说道:“确实,对我来说最坏的事也许是婴儿衰弱死之后。”
“现在也可以呀,给病院打个电话,让他们给牛奶加浓一点儿就好了。”火见子说道。
“那怎么能行呢。”鸟悲鸣般的可怜叫声打断火见子的话。“你要是看到了孩子头上的瘤子,就知道那样做为什么不行啦!”
火见子注视着激动的鸟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忧郁的神情。
俩个人都扭过头去不理对方。结果还是火见子闭了房间里的灯,钻到鸟的身边。夜静而清凉,即使俩个人并肩挤在一张本来就很窄小的床上,也不再为暑热而烦恼了。俩人沉默了片刻,然后,火见子没有像平常那么拿手在行,而是笨拙地活动着身体抱住了鸟。鸟感觉到大腿的外侧有一团干爽的绒毛在撩动。但一种讨厌的情绪出乎意料地朝他袭来。鸟期待着火见子就那样不再动,她会一点点地进入她自己的女性梦乡的。他真切地期望,当他一觉醒来时她还没醒。时间就那么过去了。鸟和火见子都知道对方醒着,又都装成不觉的样子。终于火见子像个忍受不住这种假死状态的狐狸,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声问:“鸟,昨晚上你梦见婴儿了吧?”“嗯,梦见了啊。怎么?”鸟说。
“什么样的梦?”
“好像是在月球的火箭基地上,荒凉的岩石中间放着婴儿的摇蓝。别的什么也没有,一个单纯的梦。”
“你像婴儿似的蜷缩着身子睡在那里,紧紧地攥着拳头,张着嘴哇哇地哭。”
“真是怪谈,你是不是有点不正常。”鸟像被一股奔涌的耻辱泉水淹没了,愤激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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