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124)

2025-10-09 评论

    命运女神?什么样的命运女神?这需要一个顺从她们的男人来回答。男人不是境遇的产物,不是多少年来因果的结果,也不是进化的产物。他不是活上帝,不是宇宙精神的一部分。他也不是由力和化学品及器官组成的复杂体。他也不是爱的终结。他并非仅仅是上帝意志的工具。这一切,他都不是。
    男人按照他理想的自我活着。当境遇与他理想的自己相左时,他便诅咒境遇。如果这种对立坚持下去,他会诅咒事物的本质。再坚持下去,他就会成为一个宿命论者。宿命论者或机会主义者,诸如此类的人。
    这到底是谁之过?命运吗?并不尽然。人坚持要有固定的理想自我,错就错在这上头。
    可是,作为被意识所羁绊的动物,人注定要赋予自己某个理想的自我。他注定要这样,而那些号称没有的人则比别人的理想更根深蒂固。
    人一定要有理想的自我。他注定是要依此做人,竭尽全力实现其理想的自我。
    但是这种理想是易于毁灭的,你就是说出大天来,任何理想都是易于毁灭的,甚至关于上帝、爱情。人类或自由的理想,甚至最伟大的理想也有其寿终正寝并毁灭的那一天。任何公式化的宗教归根结底只是个伟大的理想而已。一旦这理想得到了明确的表述,他的末日就到了。可是我们又非有理想不可。
    当一个男人被一个崭新、活生生的理想所激励并追随其真谛时,他就是。心甘情愿被命运女神领引向前的人,如圣·保罗、希尔德布兰德教皇、马丁·路德、克伦威尔或亚伯拉罕·林肯那样的人。可是,当这理想已死,可人还要坚持追求之,他就成了一个被动的人,命运女神就会毁灭他,如凯撒·威尔海姆、威尔逊总统或言而广之,今日这世界。
    这是因为,将爱、自我牺牲和人类融入爱、博爱与和平的理想,这一切都死了,毫无疑问,死了。这伟大的理想死了。
    你何以知道的?摒弃精神的幻想,聆听我们自己的灵魂即可。
    那么,为什么人们决不原谅这场战争及其由这些好战的权威们造成的屈辱?那是因为人们是被迫为一个已死的理想服役的。或许,不是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受到强迫,才使他们意识到这理想是死亡之理想。可是,所有那些留守国内的龌龊小官员们和海岸边搞监督的人,还有那些在这场折磨的第一阶段折磨人的下流医生们,这些人从灵魂深处相信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对的吗?不。他们压根儿就没有灵魂。他们有的只是野兽般的意志,以此来欺辱别人。凭着这种意志,他们决意要为一个已死的理想而奋斗并迫使别人就范。其最初的动机是欺压人。人们要么就范了,还有的人心里是反战的,但他们还是接受了这个死了的理想,不过滥竿其中,找个保护伞而已。
    所有的男人和所有的女人,过去和现在都承认将爱、自我牺牲和人类融入爱、博爱与和平这一理想的表面意义。所以他们仍坚持这种已死的理想。可命运拒绝这样。命运拒绝这样。那么请看命运是如何背叛他们的吧。他们侍奉着这个已死的理想,可最终却发现自己全然受了它的辱没,被它出卖了。在英国、意大利。德国、印度、澳大利亚,人们就是用这个字眼儿来形容自己的感受的。他们被出卖了。但不久他们就出卖了自己。现在,人一旦感到被出卖了,灵魂深处被出卖了,这人就完全出了毛病。他的肌体组织破裂了,毒素渗入了他的血液中。随后他便遵循自然规律,或快或慢地寻求报复。报复的是那陈旧的理想及其所代表的东西。报复整个制度。就是要报复。再报复下去,目标就该是他自己了。
    人们一感到被出卖了,就要向雅典复仇。罗马帝国坚守已死的旧理想,渐渐令其国民感到被出卖了,他们便起来报复它,不择手段。君士坦丁堡和拜占庭帝国的下场亦然。现在,轮到我们了。“复仇!”提漠修斯叫道。我们每个人都是提漠修斯,除去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以外。
    别无选择,只有复仇。如果你种下的是龙齿,你就休想收获一峡谷柔美的百合花。
    那,袋鼠(124)呢?他一如既往地坚持其陈旧的理想,当然坚信爱的力量而非爱的服从和牺牲。他要在纯净的气息和铃兰的幽香中进行报复。不过,他的确是暴民。看他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就知道他是暴民,而且是复仇心切的暴民。哦,天啦,这是天下项恐怖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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