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169)

2025-10-09 评论

    每个人都买了飘带,成卷的彩纸带,船客们倚在中低层甲板的栏杆上,向船下的朋友们抖开这些纸卷。可以说这些纸彩带是他们最后的纽带了。索默斯的是一卷红黄彩带。维多利亚手持红色的一端,杰兹的妻子手持黄色的一端。哈丽叶则手持蓝绿色的飘带。于是在轮船的一侧耀目的彩带交错纠缠一片,把远行者和岸上的人连在一起。纵横交错的艳丽彩带在阳光下闪烁如彩虹,碰到船下许多人的脸庞。
    舷梯收起,汽笛长鸣。那纵横交错的艳丽彩带网一端从船客们的手中落下,留给了岸上送行的人们。人们沉默了,叫声似乎消失了。即使在缆绳松开之前,鸿沟似乎已经形成。理查德紧紧地握住两卷彩带低头看着船下两个女人的脸,她们握着纸带的另一端。他。动中感到一阵剧痛,就要离开澳大利亚了,这陌生的国家,这叫人绝望地爱着的国家。离开澳大利亚令他感到另一条连心的线要断了:离开澳大利亚,就是离开他同英国的联系。离别时分他。心头的阴影亦令他眼前发黑。于是那最后的景象渐远了,远了,没入黑暗中了。
    于是,当缆绳松开,轮船渐渐驶离码头并渐渐驶向港口较宽阔的水域时,船和码头之间并没有太宽的距离。那是因为飘带在拉长,在船和码头之间闪烁,像一首乐曲,是那样多姿多彩。机声轰鸣,水码头上的人群开始缓缓地、缓缓地随船移动,手中小心地握着那绵薄的飘带,像是手握着云彩的一端。他们随着轮船在码头上缓缓前行,从阴影走向阳光地带。
    一条接一条,飘带断了,飘飘洒洒,最终五彩缤纷地落到水面上。缓缓前行的人群,如同送葬的队伍,来到了码头最远的一端,手中仍握着最后一批飘带。可是轮船一往无前地驶远了,每条飘带都碎了。送行的人们站在码头边上,轮船的一侧飘舞着鲜艳的断带。
    是掏出手帕隔着海面挥舞的时候了。没多少人哭。索默斯在蓝色的空气中挥舞他那块橙色的手帕。别了!别了!别了,维多利亚和杰兹太太,别了,澳大利亚,别了,英国及其帝国。别了!别了!最后的飘带被风吹远了,像断裂的附属品,破碎的心弦。码头上的人群在阳光下显得小了,在轮船掉头时,那人群就消逝了。
    理查德望着天文台从眼前过去,然后是环形码头及其码头上的一座座小轮渡码头,一艘日本汽船停在自己的泊位上,一艘米黄与黑色相间的大船停在泊位上,是英国的“半岛与东方轮船公司”的船,那样子特别像印度。随后,连那艘船也消逝了。接下来是总督府和山上城堡似的音乐学院,理查德是在那儿第一次见到杰克的,还有总督府花园以及那蓝色的港湾,澳大利亚的“舰队”在那里舒舒服服地躺着生锈。他们继续驶过港口,驶近那片看似荒野的坡地,就像灌木丛一样,那是动物园。到了这里,他们开始停船等待。
    前面就是海港的宽敞通道了,低矮的海岬与灯塔前方就是白浪滔滔的太平洋。左首是曼利,哈丽叶在那里丢失了她的黄色围巾。还有通向纳拉宾的电车轨道,他们是在那儿第一次见到杰兹的。后面就是辽阔的蓝色海港,而南面山上的悉尼城及其一两座摩天大厦则显得很不起眼。已经到了四面是水的海面上,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中午时分,他们出了两山对峙中的港口,来到公海上。阳光灼热,但风却凛冽。头等舱里没有多少船客,看上去没有哪个人能跟索默斯夫妇媲美。理查德坐在阳光中看着澳大利亚黛色阴郁的海岸向后隐退着。哈丽叶在看着两个海员往甲板上扔垃圾,十分有趣。他们将垃圾分类,铁的沉进黑色的深水中,木头、草、纸板类的则无聊地漂在水面上。低矮的悉尼海岬并不算太遥远。
    洛瓦特看着,直到“咕咕宅”后面的远山山影模糊为止。但他几乎能确定它们的形状。他想念那空荡荡的房子。房前是洒满阳光的草地,阳光下的海岸边又增添了新的石头,后面就是小镇子,黛色的山岩,灌木丛,澳大利亚的春天。海似乎阴郁、阴冷、冷漠。
    只须在阴冷、沉郁为漠的海上航行四天,就到新西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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