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们这美妙的澳大利亚!”哈丽叶冲杰克说,“我简直无法道出这景色对我的震撼力有多大。它让人觉得,从来没人爱过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英国、德国、意大利,还有印度,它们都被人热烈地爱过。可澳大利亚却让人觉得从来没人爱过它,它也从来没有见过天日似的。似乎男人不曾爱过她,让她成为一个幸福的国度,一个新娘的国度——或者,一个母亲的国度。”
“我想他们没有。”杰克说。
“他们将来会吗?”哈丽叶问,“肯定会的。我感到,如果我是个澳大利亚人,我应该爱上这片土地,爱它的沙漠和干燥,比爱什么都爱这个。”
“那,我们可怜的澳洲女人往哪儿摆呀?”维多利亚将她那张瘦瘦的小脸儿凑过来问,那样子叫人想起一只扑闪着翅膀的蝴蝶。
“是啊。”哈丽叶思忖道,好像女人应该被考虑进去,但又不如别的问题重要。
“恐怕大多数澳洲人至死都恨这块土地。”杰克说,“如果你称之为新娘,那她可是个没几个人愿意打交道的新娘。她会喝你的血汗,而后往往让你失望,断送了你。”
“当然会有爱,”哈丽叶说,“只是需要时间。会有许多的爱,许多狂热的爱。”
“但愿她能获得这份爱,”杰克说,“可我觉得他们更多的是把这个国家当成个街上拣来的女人,而不是新娘。”
“我觉得我能爱上澳大利亚。”哈丽叶声称。
“您觉得您能爱上个澳大利亚人吗?”杰克入木三分地问。
“那,”哈丽叶冲他扬扬眉毛道,“那另当别论。就我所见,我很怀疑。”她笑着逗他。
“我应该说您会的。不过,如果您不能爱澳洲人,爱澳洲又有何用?”
“是的,我可以这样只爱澳洲不爱澳洲人。因为你说过,澳洲像个穷妓女,澳洲人只是在蹂躏它,利用够了再当成废品丢弃。”
“说得很对。”杰克说。
“那就是说你希望我赞同你的话了?”
“哦,我们并非全都一样,这您知道。”
“我似乎总觉得,”索默斯说,“会有什么人用自己的血来灌溉澳大利亚,使之成为一个真正有男子气的国家。这里的土地和植物似乎就在等待这个。”
“您的想像力真叫丰富,亲爱的老兄。”杰克说。
“是的,他有这样的想像力。”哈丽叶道,“他总是走极端。”
火车摇摆着前行,每个小站都停车。已经挨近海岸了,可这么久了,还看不见大海。这里的地形变得陡多了,黑黝黝的山,直上直下如同悬崖,覆盖着沉郁的林木。然后,他们看到了山林中袅袅升起了第一缕矿井的黑烟。不过这些大多是些小煤矿,矿工们走进山坡上的坑道去采煤,这些小煤窑并没怎么毁坏这里的地貌。不久,火车开到了海边:可爱的海湾、沙滩、草地和树木,渐渐地势高耸,直通那突然升起的墙一样的小山。大多数海湾里都点缀着小平房。忽然平地上又出现了更多的煤矿和大片的平房区。从车上可以看到下面一片片的灰白铁皮屋顶,散落开去如同一片挤挤插插的帐篷,虽挤但没有紧贴一起,靠近海边时,间距渐渐拉大了。房顶上烟囱中青烟缕缕,淡淡的炊烟叫人想家,荒原上的家。不远处的森林中白烟腾起,说明那里有更多的煤窑。
一群男学童身背书包登上火车,像所有的学童一样宾至如归。还上来几个带着铁皮饭盒的黑矿工。随之火车又开了一英里半的样子,停在另一个小站上。有时火车会停在山坳中的美丽湾畔,没有煤窑,只有几间住房。哈丽叶希望马伦宾比会是这个样子。她很怕那些绵绵不尽的铁皮屋顶住宅区,怕那宽宽的穿过街区通向海边的沙土路,还怕那些如同沼泽地的蜿蜒小港汊。
列车又颤微微上了路。这种地方可谓好坏参半。一路上闪过不少铁皮屋顶,但又不至于多得无以数计。那些笔直宽阔的路并未修整过,也不知通向何方;路边上散落些住家的平房,可那些小平房却很赏心悦目。向陆地走去,不远处耸起黑墙样的山来,还有悬崖和险峰。一座巨大的、黑森森林木葱宠的险峰叫哈丽叶想起英国马特洛克的岩峰,只是比那要大。山脚下的小城缓缓向铁路这边伸展开来,一城的灰色或红色顶子的房屋。而过了铁路通向海边的这一带,房屋布局则星星点点,散落着有点惨兮兮的平房。新起的“店铺”和支着栅栏的田地。田野上散落着更多的平房,又有成片成片的平房沿着浅浅的港汊通向海边,远远看去如同灰色的土堆。这可是哈丽叶所见到的最古怪的景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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