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样在说服自己。他有某种根深蒂固的本能或习惯,认为,除非哈丽叶和死去的母亲都信任他,他才能干点什么。她们都是爱他的,他明白这一点。她们十分相信他。作为一个个体,作为一个人,她们爱他,信任他,感情是强烈的。可是当他要超越她们,背弃她们,去做一件把她们排斥在外的事,对这个时候的他,非人的他,她们就很难信任。
一连两天,哈丽叶什么也不说。她在新房子中很幸福,独处一隅看海是件开心的事儿,她爱这座“咕咕宅”,喜欢把它装饰得很可爱。她喜欢与洛瓦特单独相处,这时,她充满了欲望。跟他在一起,她高兴,心中融满了爱意。可她心中知道他想走,离开她去干他的事,一想到这她就不寒而栗。
“你并不太拿考尔科特和政治当一回事吧?嗯?”晚上她问他。
“不,很当回事。”他犹豫不决地说。
“可,他想怎么样呢?”
“他想要这个联邦有另一个政府,要一个专制者,而不是民主票选的。”
“可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太有关系了。如果你想开始一种新生活形式,就有关系。”
“你很明白,你说过,生活并非以一种形式开始。它是以一种感情开始,以形式结束。”
“我明白。但我认为确实有了一种新感情。”
“在考尔科特那儿找到的?”她极其怀疑地问。
“对。
“我十分怀疑。他是个归国战斗英雄,他还想保持英雄的形象,或如此这般。”
“即便如此,那也算得上一种新感情。”
“对!”她不耐烦地说,“我甚至更乐意相信威廉-詹姆斯。我倒觉得他心里有更真的感情,反正很深。你的杰克们太肤浅了。”
“不,在我眼中他是个男子汉。”
“我不知道你说的男子汉是什么意思。算了吧,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变了。你总说你看不起政治,可现在你想干政治。”她无可奈何地说。
“不是政治,而是一种新的生活形式,新的社会形式。咱们已经让民主和民主感给拴住了,伸不开腿脚。”
“可是你知道你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不可能靠一场革命就改变了罗马帝国。基督教盛行了几千年了,从来就不跟政治有什么关系,它靠的是一种感情和一种信仰。”
这确实是他说过的话,他常这样说:一种新的宗教热情和宗教观念要渐渐地出现直至成熟,然后才会有建设性的变化。可他又感到,世界走到目前这个地步,布道和教化都没用,要的是行动,勇敢、诚实的行动,只有在行动中才会升起新的精神。
“这样说吧,”他说,“基督教是一种宣扬蔑视物质世界的宗教。对这一方面,我已经不信了。我相信,对生活充满激情的人,对真理、对生命和占有怀有激情的人,现在必须来控制物质财富,目的仅仅是把世界从那些为一己目的盲目控制物质财富的乌合之众手中拯救出来,而不是为了别的。那些有灵魂的人,手握激情真理的人一定要控制这世界的物质财富和物质供应,绝对不能让乌合之众有可乘之机窃取财富,从而才能让生命重新开始,取代这种为生存和财富进行的斗争。”
“得了吧,我就不信有这么重要,谁控制世界的物质财富和供应还不是都一样广
“不会的。”
“会的。保守党、布尔什维克或工党,他们全一样,都是想把东西揽进自己怀中,一旦得不到,他们就相互吃醋,形同魔鬼。那就是政治。你说了几千次了,政治是没有人之灵魂的下等人的游戏。几千回了,你说了,可现在——”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
“现在,”他缓缓地说,“现在我明白了,你仅仅把你的财富给穷人是不够的。应该没有仅用财富才能拯救的穷人才对。你得把财富供给的权力交到那些诚恳有情的男子汉手中,因为他们懂得,人与物不是一回事。我们并不想要财富。没有哪个人需要财富胜过需要急用的东西,你这么说过的:“你一个行李箱、我一个,再有一个装全部家用,就够了,除此之外不要别的什么。而世界却是我们的:澳大利亚或印度,‘咕咕宅’或‘阿德纳利宅’,或任何你喜欢的地方。你应该叫人们这样,放弃财富,停止物欲的疯狂。正是这些统治着今日世界。你应该首先那么做,而不是最后一个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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