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恰似个逃学的孩子,逃脱了做人做事的责任。
他们驶过了棕桐树和花园草坪,蓝色的鹪鹩在叼啄着马尾。
他们驶到了岬角,来到树下。理查德环视着港口两侧的绿水,眺望在水一方的另一片城区,对车夫说:“带我们回去看白鹦吧。”
理查德喜欢澳大利亚:飘霞的蓝天、沉郁的大地、绿叶和棕色岩石,还有看似黯淡的袋鼠(96)皮。这迷人的景象与人若即若离的,即使在悉尼市中心亦是如此。人类的任何绝招都显浅薄,澳大利亚超然物外。
“我的确说不上。”杰兹说,“今天早晨,您有点像澳洲人的样子。”他笑道。
“我感到像澳洲人,感到像个全新的人。可那又会怎么样呢?”
“哦,您会的,我想,你会为了关心而关心。他们大都这样做。他们要在丛林中流浪上半年,流浪怕了,就想回来当良民。”
“流浪?可澳洲就像一扇洞开的大门,后面一片丽日蓝天。你只须走出世界,就可以走进澳洲,别的国家全给甩在身后的教室里吵吵嚷嚷,随他们去吧。这儿是澳大利亚,在这儿,什么也关心不得。”
杰兹睑色苍白,更加沉默了。
“我想,你无论到哪儿,都该掂量掂量自己。因此,多数澳洲人总要对什么事一惊一咋的,政治啦,赛马啦,或者足球。不过,一个人在澳洲也可以两手空空、无所事事,只要他愿意,你这么说过。”他答道。
“那我就来个两手空空好了。”理查德说,“杰兹,你跟袋鼠(96)和斯特劳瑟斯他们为什么要争吵呢?”
“我?”杰兹苍白着脸,勉强一笑。“到澳洲的中心去看看吧,看看那儿有多么空旷。你无法长期面对空虚,你需要回来干点儿什么,以此避免让空虚给吓破胆。空虚可以是恶毒的东西,能害你就会害你。你需要回来同人类一起干点儿什么,才能忘了空虚。”
“空是美好的。感受澳洲这团蓝色的空气球,妙不可言。它把一切都关在门外呀。”理查德反驳说。
“你会成为一个澳洲人的。”杰兹微笑道。
“我会后悔吗?”理查德问。
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杰兹那淡灰色的眼中潜伏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一个老油条在审视稚气的索默斯,颇为动情,又有点戏弄。
“你等不到后悔就又回心转意了。”他说。
“杰兹,是你聪明还是我幼稚?”理查德也面露戏弄之色,“如果你明智,杰兹,那你为什么还像丢了魂一样无着无落的,真的。假如你是袋鼠(96)的人,你怎么会投奔斯特劳瑟斯呢?”
“我是煤炭和木材业工会的秘书。”杰兹平静地说。
说话间他们出了马车看看乌舍,五颜六色的小鹦鹉叽叽喳喳叫着。“哈罗!”它们发出的是纯正的澳洲土音。“哈罗!哈罗!哈罗!哈罗,小鸡,想要什么?”这个声音比人声还好听,是发自一只长着漂亮黄冠子的白鹦。“哈罗,小鸡儿!”它那粗黑的舌头在小小的嘴里嚅动着。那绝对是人的声音,可确实发自鸟儿的嘴巴。这可真令人惊叹而又妙趣横生。这两个人着了迷般地跟鸟儿好聊了十几分钟。这时鹏鹊神气活现地阔步而来,瞪着机警的大眼睛,脸上的须毛飘飘闪闪的。这样子,恰似一个黑眼睛的机警澳洲老人,那么警觉,又那么古老。这种警觉万分而又温文尔雅的架式,属于古老的洪荒年代,那时还没有敌人这一说,也没有完备的武器。这是一个来自逝去的时空里土黄色的绅士,相比之下,那展开着蓝色羽翅激情澎湃的孔雀倒像个爆发的新贵。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索默斯去同袋鼠(96)共进晚餐。袋鼠(96)很平静地忙着。
“我今天早晨去威利-斯特劳瑟斯那儿了。”索默斯说。
袋鼠(96)透过眼镜片向他投来锐利的目光。索默斯表情微妙,一脸的似笑非笑,看似隐藏着一团火焰。不过,这张脸生机勃勃的,很是英俊,教他整个人看上去都颇有魅力。
“谁带你去的?”袋鼠(96)厉声道。
“杰兹。”
“杰兹就爱闲张罗。后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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