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受伤的心还有救吗?还能坦诚相见地唤回劳动人民,教他们慷慨地敞开心扉、肝胆相照、忘却金钱吗?能不能向全世界的白人心中吹送伙伴之爱的新风,启发他们相信这种爱,从而在此之上开始新的一天?
这能做到,肯定能。只是,那些压力,人们心头的压力——作为人,如果整个世界的重压都压在他们身上,如果每个人的心都承受这样的压力,人就会发疯的。
“您瞧,”索默斯结结巴巴地说,“这比人与人之间相互信任还要难。”
“可是,还能相信什么呢?江湖郎中。医生、科学家和政客吗?”
“的确需要某种宗教。”
“哦,宗教问题可是棘手啊,特别是在澳大利亚。不过所有的教会都尊崇耶稣。耶稣说人要互爱。”
理查德蓦地笑出声来,说:“这么说耶稣成了另一个政治代理人了。”
“嗯,我对此道行不深,不过你知道怎样把它宗教化。对我来说,互爱,这似乎是宗教。”
“但缺了上帝。”
“喔,我觉得这是耶稣的教义,那应该很富有神性了。”
理查德沉默了,心情颇为沉重。这一切离他要膜拜的黑暗上帝相去甚远。来自那黑暗上帝的是爱之黑暗肉欲的激情,并非只有对耶稣的精神之爱。他希望男人再一次将爱之肉欲激情神圣地归功于伟大的黑暗上帝……始初黑暗宗教的ithyphalliC。可是,当每个情感枯竭的渺小个人机械地与这黑暗的流溢、古老的臣服作对时,这是办不到的。此时的威利-斯特劳瑟斯,他并不在乎耶稣,他可以易如反掌地让耶稣为他的自私目的服务。可是,那始初的、黑暗的ithyphallic上帝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我想我干不了。我不觉得我有这等灵气。”索默斯缓缓地说。
“别,索默斯先生,千万别胆怯。您天生适合做这个工作。您不能见死不救。”
“您要我做的,我不该做。”
“做出您的最佳选择吧。我们愿意冒险。提条件吧。我知道,至于钱,您不会太计较。现在就接手干吧。这份工作在等您,等您来这儿。千万不要最终失之交臂。”
“我不能马上许诺。”理查德起身告辞道,“我这就告辞,一周内给您回音。您可以把报纸的规划细则寄给我,好吗?我会认真考虑的。”
斯特劳瑟斯先生凝视着他,似乎要看穿他的魂。但理查德决不要让他看穿。
“好吧,明天我就让您拿到计划大纲。我想,您是跑不掉的。”
谢天谢地,理查德总算出了堪培拉大厦,感觉像逃出了战时体检室一般。他和杰兹默默地走在乔治大街狭窄拥挤的人行道上,朝环形码头走去。中间理查德进了一趟马丁广场上的邮政总局。出来后他站在台阶上折着刚买的邮票,看到阳光洒满了皮特大街,街上人群川流不息;还看到乔治大街角落上的鲜花和摊开出售的粉红色〈公报》周刊,双轮双座马车和出租汽车静静地停在邮局的阴影里。可是顷刻间,这景象全变了。他叫来一辆双轮双座马车。
“杰兹,”他说,“我想绕着植物园转转,再到海岬那边转转,看看孔雀和白鹦。”
杰兹跟他一起上了车。“嘟儿——驾!”车夫叫道。听到命令,马儿咔嗒咔嗒地拉车上路,沿麦卡利大街上山。
“杰兹,你知道的,”理查德欣喜地俯瞰着蓝色的港湾,那里停泊着锈迹斑斑的澳大利亚“舰队”,船上还飘着几面鲜艳的旗帜,“你知道的,杰兹,我不会干的,我什么也不会干。我压根儿对此不上心。”
“是吗?”杰兹说着突然面露微笑。
“我做出关心人类及其命运的样子来,纯属自欺欺人。我会偶尔喜欢上工人们,其实我心硬如铁,丝毫不关心他们。我其实什么也不关心,真的不。既然毫无用心,还争吵个什么劲儿?”
“就是。”杰兹又乐了。
“我感觉不好也不坏。我感到就像一头咬断自己的尾巴逃出陷阱的狐狸。这些社会事物和拯救人类的举动就像陷阱一样。人类为何不能自救?只要它想它就能。我是个傻瓜,既不想要爱也不想要权利。我热爱这世界,喜欢独处其间。你呢,杰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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