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一帮人更为活跃,他们不时地剑鞘中拔出古老的剑摆弄几下。他们所到之处,一旦发现哪家有胡格诺分子的嫌疑,便更要拔刀抽剑显显威风。孩子们高声叫喊:“再来一次圣巴托罗缪之夜!”他们的父亲则呼喊着:“烧死新教徒!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喊声之后,窗户上立刻出现了年老女佣和黑衣牧师的苍白面影影,紧接着,便是临街大门的插销声。于是市民们像拉封丹笔下的野兔一样,因为吓住了比自己更胆小的人而兴高采烈、得意扬扬。他们乘胜前进,又到别处去吵吵闹闹,进行这种不伤人的恫吓了。
不过今晚要数枯树街聚集的人最多。街道已挤得水泄不通,嘈杂的人群你推我揉朝着一盏耀眼的风灯拥去。灯上挂着一块招牌,我们只要一说招牌上面画着一只惟妙惟肖的母鸡,正在蔚蓝的天空上烤着,并写着“吉星饭店”几个大字,读者们就会认出这是什么地方了。
店门前,一个人正站在那里夸夸其谈,同人争论。他的秃头上戴着一顶当时十分流行的方形布帽,这使他十分引人注目。这个人一只手挥舞着一把出了路的剑,另一只手摇动着一本签名簿,那簿子上面名字已经签满一半了。只听他叫道:
“来吧,来吧,正直的天主教徒;到我们吉星饭店来,这里有好酒并且热情接待,千万不要失去好机会。今天夜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就会弄清楚;明天早上,人人都会区分良莠。来吧,先生们,识字的可以自己签;不识字的,可以把你们的姓名告诉我,我是老板,拉于里埃尔,或者我的伙计克罗康坦先生,由我们代签。
克罗康坦先生是一个来自佩里戈尔[注]的古怪小伙子。他像约雅敬[注]一样穿了一身白,腰上系了一根带子,上面插着一把匕首和一个文具盒,这两样东西都系在腰间。克罗康坦先生把邻居里的名字签在簿子上,排在头一个自然是他尊贵的老板拉于里埃尔先生。”
这位店老板又大声喊叫起来:“先生们,为了弥撒,为了神圣的宗教!先生们,签名吧!”
“神圣的宗教万岁!先生们……弥撒万岁!……啊!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疲惫不堪,因为他这股热情从下午起,已经持续了四个钟头。
结果。有许多人被这股热情煽动起来,会写字的,就在拉于里埃尔老板的簿子上签了名;不会写字的,就请克罗康坦替他们签了。
更使拉子里埃尔欢欣鼓舞的,是邻近的圣日耳曼-奥塞尔教堂正跟他展开激烈的竞争。幸而当时教徒甚多,两个签名地点不是互相拆台,而是互为补充。那些没能挤进教堂,在正祭台上签名的人,就尽力挤到拉于里埃尔设立的有两个签名簿的露天平台上签了名;而在拉于里埃尔这里未能如愿的人,就寄希望于圣日耳曼-奥塞尔教堂。
拉于里埃尔和克罗康坦手中的簿子很快就被签满了,为了不使签名耽搁下来,吉星饭店的老板立刻又叫人拿来两本,签名更加热火朝天地展开了。拉子里埃尔为自己取得的初步成就颇为得意,因为这将提高他在德-吉兹先生眼中的地位,这是他向往已久的事。
人们的热情不断高涨,纷纷踊跃在新的签名簿上签字,然后又像潮水似的从一条街涌向另一条街,从这个区涌向那个区。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穿过人群走来,他用胳膊肘和脚推开人群,开出一条路,挤到克罗康坦的签名簿前。
一个老实的市民刚刚在笛子上签了一个带有歪歪扭扭花缀的名字。新来的人从他手中接过鹅毛笔,在雪白的一页上,用半英寸大小的字体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大笔一挥带出一个气概不凡的、被墨点装饰得十分秀丽的花缀,这个花缀弯弯曲曲仿佛代达罗斯[注]建造的迷宫一样,那张白纸立刻出现了一片墨迹。随后,他把笔递给一个排在他身后,急切盼望签名的人。
这个签名者念道:“希科!哟!这位先生写得一笔好字。”
此人正是希科!正如我们看见的,他不愿陪伴亨利,却独自跑出来看神圣联盟的热闹。
希科在克罗康坦那儿签了名之后,很快又走到拉于里埃尔老板面前。拉于里埃尔早已看见希科那笔龙飞凤舞的字体,心中也想有这么一个能使自己脸上增光的签名花缀。因此,当希科走向前来,他虽然没有张大双臂拥抱,但也立即打开签名簿递了上去。希科从贝蒂齐街一个羊毛商手里接过笔,一挥而就,那签名比刚才的更加漂亮。然后,他问拉于里埃尔是不是还有第三本簿子让他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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