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御手洗,你究竟什么时候愿意给我讲讲清楚?”我几次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一个故事留点尾巴,给读者以猜想的余地,不是很好吗?”他说。
“可是你留得太多了,这样写不出书来。”我反驳道。“我相信你能写出来。就写你所说的,那株树很神秘,对这桩案件给予理性的解释是可能的,但还有几分神秘因素在里边,这些都是拜大楠树和那个曾经的刑场所赐。”
“但是,推理小说不会留下谜底不作解答呀!”
“但这就是文学啊!人生中麻烦的谜团有很多,虽然真正找不到谜底的仅是九牛一毛,但因为大家都很自恋,所以就像盲人一样看不清自我。有人说人生是不可理解的,其实是被那些伟大的文学先驱实施了催眠术。如果写一本揭开所有谜底的小说,像漫画那样一目了然,那就成了内容浅薄的东西了。”
如果是现在,我当然知道自己存在这个问题,但是在一九八四年,我对御手洗这样的话完全不能理解,于是对他进行猛烈的反驳。“你说什么啊?!哪里有推理小说最后不揭开谜团的?你给我举个例子看!如果有,我就跟它学学。”
“石冈君,这个案件还是暂时不要发表出来的好,因为会对当事各方造成巨大的冲击。请至少再等五年,这样人们可能变得冷静,对事态能有一个客观的态度,追逐热点的人也会渐渐失去兴趣了。在这段时间里,可以使当事人和他们的朋友们充分历练品性,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我当时还不具备完全理解御手洗这番话的洞察力,因为是怪异的案件,所以对真相的探求达到了忘我的程度。“那至少把卓的事情……他为什么会那样在屋顶上死去呢?”
“那个啊,那个还是不说,永远这样保持神秘的好。如果我们说明了理由,人们决不会相信,反而会捧腹大笑,认为我们是骗子,在扯什么西洋景儿。石冈君,我这里有卡拉扬指挥的柴可夫斯基的《悲枪》,听听第三乐章,把那些事情忘了吧。”御手洗这样说。
到了年末,丹下和立松忽然造访我们寒酸的工作室。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想打听一下御手洗对这桩案件的看法。他们总算发现了这是一起疑难复杂的案件,束手无策。
“事情己经了结了。”御手洗冷冰冰地说。
“完结了,你说的是完结了,对吗?”丹下十分诧异。“难道不是这样吗?”御手洗反问道。
丹下哑口无言,之后开始字斟句酌地慢慢说话。他的态度相当谦虚,从前的盛气凌人变成眼前的谨小慎微。“关于藤并让,我们按您以前说的那样,仔细地检查了口腔,发现死者的牙酿上有一小处破损,也许它曾渗出过血。”
“哦,那又怎么了?”
“有在牙齿和牙酿之间注射毒剂的可能性,法医是这样说的。”“那是弄错了吧?”
御手洗立刻说,“可能是死者本人用牙签剔牙不小心弄伤的。”
两位刑警面面相觑。我也十分震惊,还是第一次见到御手洗这么毫无诚意地和人对话。
“是吗?”丹下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们想请教您,卓、让和八千代这三个人是他杀吗?”
“为什么向我这个门外汉提这个问题?”御手洗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难道没有自尊?我一个平头百姓不会比你们这些专业人士知道得更多。”
“御手洗先生,”丹下双手手指交叉,硬撑着打断御手洗的话,“以前我们的态度有不妥的地方,无意之中惹你不高兴,现在我们诚恳地向你道歉。但是也请为我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总有一些装腔作势自称名侦探的人以及一些小报记者介人案件调查,如果我们行动稍有迟缓,他们就多管闲事,大出风头。这些人最让我们头痛。出于工作需要,我们不允许他们这样。”
“言之有理!最后我可以说一下自己的意见吗?我就是那样的装腔作势的侦探。”
丹下看着我的朋友,叹了口气。“御手洗先生,你为什么这样呢?当初你不也说过我们只会空谈吗?我们认为自己可以解决问题的时候,你认为我们自信过剩,只是在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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