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电灯仍然是以前见过的百合花束形状的小吊灯。现在,花束里的每一朵花都亮着,伊玛的尸体躺在这个吊灯的几乎正下方。
“这个灯呢?”我蹲在尸体前面问道。
“我来的时候就是亮着的。我什么也没有动。”管理员回答。
伊玛右边的脸颊朝上躺着,她右手附近的地毯上有一支手枪,那好像是英国制、转轮式的恩菲尔德枪。
再靠近一点看,伊玛的右眼后上方的太阳穴上,有一个子弹造成的洞,血从洞里流到洞外的皮肤上。皮肤上的血液痕迹,很明显是她倒下去以后才形成的。洞周围的雪白肌肤上有黑色的煤屑,因为是非常近距离的射击,所以从枪口或转轮式的弹仓喷出来的煤层便沾在皮肤上了。伊玛的皮肤很白,又化了妆,所以烟煤显得很醒目。烟煤并没有形成清楚的环状,而是扩散开来的形状,这是转轮式手枪的特征。我的视线立刻移到她的右手指尖,修剪整齐的美丽手指甲里,也有黑色烟煤。果然是自己开枪的没错。
我很快地看了周围一圈,不管是沙发,还是桌子或衣橱,都在我以前看过的位置上,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靠在窗边的高桌子、桌子上的中国花瓶、插在花瓶里的花,也安然无恙。此外,墙壁上的壁纸也很漂亮,没有被破坏或刮伤,也没有沾到血。
伊玛的两脚略微张开地伏倒在地上。她今天穿的是裙长长到小腿肚的洋装,白色长统袜完好地贴在她的脚上,一点也没有破。由此可知她中枪时,没有做出反抗或挣扎的助作。
除了上述的那些情况之外,还有其他让人一看就印象深刻的事情。首先是那把恩菲尔德枪,整支枪都被女用的丝袜包起来了,也就是说,枪是被放在丝袜所形成的袋子里的。袋口是束起来的,多余的部分被剪掉了,不过枪管的部分是露出来的,这可能是发射子弹时的热能所造成的,但也可能是一开始时就加工成这样。这是非常罕见的例子。或许她平常就是这样保管枪枝的,为了不想在拿枪或射击时,让枪上的烟煤沾染到手或衣服,所以把枪装在袜子里。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那么这确实是谨慎的女性会有的行为。
另外,她开枪射击的部位是太阳穴。女性开枪射击太阳穴自杀的例子,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因为开枪射击头部可能会让脸部变形、变丑,所以女性本能上会避开这样的事情。
“通往走廊的门的锁呢?”
“是锁着的。”管理员说:“所以我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备用钥匙有保存完好吗?”
“当然。备用钥匙平常都放在上了锁的金库里。”
“这栋楼这么高,有那么多间公寓,所以备用钥匙的数量很多吧?”
“不,那样的备用钥匙各楼层都只有一把,那是楼层钥匙。”
“哦?那样吗?姑且不说有楼层钥匙的人,除了有这间公寓钥匙的人外,其他人是无法进入这里的吧?”
“这是当然的。”他很肯定地说。
那时,我注意到墙壁的某处有点古怪。墙壁的下方——也就是靠近地板的位置上,有一个好像被子弹打穿的小洞。因为那个位置几乎就在墙壁与地板的连接处,如果不趴在地上看的话,很容易被疏怱。我趴在地板上,就近观察那个小洞。这也是这次的射击所造成的吗?也就是说,伊玛发射了两颗子弹?
我回到恩菲尔德枪的旁边,从口袋里拿出铅笔,把铅笔插入扳机护弓中,从枪的正前方观察弹仓,看到两个弹头。里面还有两枚还没有发射的子弹,击锤是放下来的。确认了这些之后,我轻轻地把枪放回原来的位置。
我站起来,回头时正好看到旁边窗帘的某一个部分正轻微地摇晃着。走到窗边,窗外是烟雨朦胧的曼哈顿夜景。因为雨带来水气,窗外的夜景并不清晰,但仍然像撒了宝石一样的华丽。我想到伊玛曾经笑着对我说,不管再怎么辛苦,也想要拥有这扇窗外的景色。然而,她现在再也看不到这扇窗外的景色了。
再靠近窗帘一点看,摇动式的窗户果然只能打开有限的空隙,潮湿的纽约夜晚的空气,就从那个空隙侵入这个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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