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9)

2025-10-09 评论

    “没时间了,你也快穿上衣服回自己家去!”说着,开始往腋下喷洒雾状香水。“当然有家的吧?”
    我道了声“有”,套上T恤,依然坐在床沿不动,再次观望窗外。
    “到什么地方?”
    “港口附近。怎么?”
    “开车送你,免得迟到。’她一只手紧握发刷,用马上像要哭出的眼神定定看着我。
    我想,如果能哭出来,心里肯定畅快。但她没哭。
    “喂,记住这点:我的确喝多了,醉了,所以即使有什么不愉快的事,那也是我的责任。”
    说罢,她几乎事务性地用发刷柄啪啪打了几下手心。我没做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是吧?”
    “或许。”
    “不过,同人事不省的女孩睡觉的家伙……分文不值!”
    “可我什么也没做呀!”
    她停顿一下,似乎在平抑激动情绪。
    “那,我为什么身子光光的?”
    “你自己脱的嘛。”
    “不信。”
    她随手把发刷往床上一扔,把几样零碎东西塞迸手袋:钱包、口红、头痛药等。
    “我说,你能证明你真的什么也没做?”
    “你自己检查好了。”
    “怎么检查?”
    她似乎真的动了气。
    “我发誓。”
    “不信。”
    “只能信。”我说,心里大为不快。
    她再没说下去,把我逐出门外,自己也出来锁上门。
    我们一声不响地沿着河边小路行走,走到停车的空地。
    我拿纸巾擦挡风玻璃的时间里,她满脸狐疑地慢慢绕车转了一圈,然后细细盯视引擎盖上用白漆大笔勾勒的牛头。牛穿着一个大大的鼻栓,嘴里衔着一朵白玫瑰发笑。笑得十分粗俗。
    “你画的?”
    “不,原先的车主。”
    “干嘛画牛呢?”
    “哦——”
    她退后两步,又看了一气牛头画,随后像是后悔自己多嘴似地止住口。
    车里闷热得很。到港口之前她一言未发,只顾用手中擦试滚落的汗珠,只顾吸烟不止——点燃吸上两三口,便像检验过滤嘴上沾的口红似地审视一番,旋即按进车体上的烟灰盒,又抽出一支点燃。
    “喂,昨晚我到底说什么来着?”临下车时她突然问道。
    “很多很多,嗯。”
    “哪怕一句也好,告诉我。”
    “肯尼迪的话。”
    “肯尼迪?”
    “约翰.F.肯尼迪。”
    她摇头叹息:
    “我是什么也记不得了。”
    下车之际,她不声不响地把一张千元钞票塞进后望镜背后。

    10
    夜里异常热,简直可以把鸡蛋蒸个半熟。
    我像往常那样用脊背顶开爵士酒吧沉重的门扇,深深吸了一口空调机凉飕飕的气流。酒吧里边,香烟味儿、威士忌味儿、炸马铃薯味儿.以及腋窝味儿下水道味儿.如同年轮状西餐点心那样重重叠叠地沉淀在一起。
    我照例拣柜台尽处头的座位坐下,背靠墙壁,四下打量:
    三个身穿罕见制服的法国水兵、及其两个女伴、一对20岁光景的恋人,如此而已。没有鼠的身影。
    我要了啤酒和咸牛肉三明治,掏出书,慢慢地等鼠。
    大约过了10分钟,叩着一对葡萄柚般的Rx房、身穿漂亮连衣裙的30岁模样的女子进来,在同我隔一个座位的地方坐下,也像我一样环视一圈之后,要了吉姆莱特鸡尾酒。但只喝了一口便欠身离座,打了个长得烦人的电话。打罢电话,又挟起手袋钻进厕所。归终,40分钟时间里她如此折腾了三遭:喝一口吉姆莱特,打一个长时电话,挟一次手袋,钻一次厕所。
    酒吧主人杰走到我面前,神色不悦地说:不把屁股磨掉才怪!他虽说是中国人,日语却说得比我俏皮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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