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概不是……但不管怎样,过去就有人向我说心里话。无论男女,即使不怎么要好、甚至素不相识的人都向我公开心里非同一般的秘密。怎么回事呢?又不是我想问那些事。”
玛丽在脑袋里咀嚼他的话,然后说道:“总之,爱丽对你说出心里话了?”
“嗯。心里话,或者不如说是个人话题。”
“比方什么?”玛丽问。
“比方……对了,比如家人的事。”
“家人的事?”
“比方说。”高桥说。
“那里边也包括我喽?”
“是啊。”
“具体说来?”
高桥约略考虑了一下该怎么说。“比如……她想和你更要好些。”
“想和我更要好些?”
“她好像觉得你有意和她保持距离,自从过了某个年龄以来。”
玛丽用手心轻轻包拢小猫,微微的温煦传递到她手上。
“可是,即使保持适当距离,人与人不也可以要好的么?”玛丽说。
“当然,”高桥说,“那当然可以做到。问题是对于某种人来说是适当的距离,对于另一种人则未免过长——这类情况可能也是有的。”
一只褐色的大猫不知从哪里赶来,往高桥脚上蹭脑袋。高桥弯腰摸猫,丛衣袋里掏出鱼肉山芋饼,撕开塑料包装,分一半给它。猫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那就是爱丽怀有的个人问题?”玛丽问,“就是说,没办法和妹妹进一步要好?”
“那是她个人问题里面的一个,不止这个。”
玛丽默然。
高桥继续道:“跟我说话的时间里,浅井爱丽吃了所有种类的药。手袋里全是药,一边喝番茄汁伏特加一边像吃花生米一样一粒一粒地吃药。我当然认为是合法药品,可是用量不正常。”
“她那人是药物迷,过去就那样,越来越严重。”
“应该有人劝阻。”
玛丽摇头:“药,算卦,减肥——就她来说,谁也劝阻不了。”
“我委婉地说,是不是最好找专科医生看看,例如精神疗法专家或精神科医生。可她似乎完全没有前去就医的念头,或者不如说压根儿就没觉察出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因此,怎么说呢,作为我也相当放心不下——浅井爱丽到底怎么样了呢?”
玛丽面露难色。“那种事,打电话直接问本人不就得了?如果你真正关心爱丽的话。”
高桥轻叹一声:“这就回到今晚一开始所说的了。我往你们家打电话,浅井爱丽接起,我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说什么好。”
“两人当时不是喝着酒亲密地说了那么长时间吗?而且说的是深入的个人话题!”
“呃,那倒是那样的。不过,虽说是说了,但实际上我那时几乎没开口,基本上是她一个人说,我只是哼哼哈哈地听着。况且,我觉得现实中我能为她做的,好像并不是很多。就是说,除非在更深层次上有个人交往……”
“作为你又不想深入到那个地步。”
“莫如说……我想我是做不到的。”说着,高桥伸手去搔猫的耳后,“或许应该说没那个资格。”
“直截了当说来,你对爱丽无法怀有深到那个程度的关心?”
“如果那么说,浅井爱丽对我也不是说就有深度关心。刚才也说了,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话。对她来说,我不过是一堵能够适当哼哈作答的、多少有点人情味儿的墙壁罢了。”
“这且不说,你对于爱丽有还是没有深度关心?Yes还是No?”
高桥不知所措似的轻搓双手。微妙的问题。如何回答非常困难。
“Yes,我想我对浅井爱丽怀有关心。你的姐姐拥有极其自然而然地闪光的东西,那种特殊的东西对于她是与生俱来的。例如,我们两个喝着酒亲切交谈的时间里,大家都眼盯盯地看着,大概心里在想,那般美貌的女子为什么和我这样其貌不扬的男人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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