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
“好好想想看,”玛丽说,“我问你‘对于爱丽有还是没有深度关心’,你回答‘怀有关心’。其中漏掉了‘深度’一词,让人觉得有什么被束之高阁。”
高桥心悦诚服:“你真够细心的啊!”
玛丽默然等待对方下文。
高桥有点儿困惑,不知如何回答。“不过……对了,和你姐姐面对面长时间地交谈着,渐渐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最初没意识到多么不可思议,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感觉开始猛烈撞击胸口。怎么说呢,那似乎是自己不被包括在那里的感觉。尽管她就在眼前,却又相距好几公里。”
玛丽依然一言不发,轻咬嘴唇等待他继续说下去。高桥花时间寻找合适词句。
“一句话,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抵达她的意识。我和浅井爱丽之间隔着一道像是透明的海绵地层的东西,我出口的话语在通过那里的时间里基本被吸干了养分。在真正意义上,她没有听我说什么。说话之间,我看出了这点。这一来,她出口的话语也变得难以抵达我这边了。那是非常奇妙的感觉。”
明白金枪鱼三明治不再有了之后,小猫一扭身子从玛丽膝头跳到地面,箭也似的跑到栽植树丛里去了。玛丽团起包三明治的纸巾塞进挎包,拍去手上沾的面包屑。
高桥注视玛丽的脸:“我说的,你可明白?”
“说明白也好……”玛丽略一停顿,“刚才你所说的,说不定很接近我一直对爱丽怀有的感觉,至少是这几年的感觉。”
“话语不容易抵达——是这样子的?”
“是的。”
高桥把剩下的鱼肉山芋饼仍给凑上前来的另一只猫。猫警惕地嗅了嗅气味,旋即喜不自胜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嗳,问你个问题,能老实回答?”
“能。”
“跟你一起去‘阿尔法城’的那个女孩,莫不是我姐姐?”
高桥惊讶地扬起脸看着玛丽,犹如注视小池塘水面上荡漾的波纹。
“为什么那么想?”高桥问。
“不由得。作为直觉。不对?”
“不对,不是浅井爱丽。是别的女孩。”
“真的?”
“真的。”
玛丽思索片刻。
“再问一个可好?”
“当然。”
“假定你和我姐姐一起进那家旅馆做爱,作为一个假定。”
“作为一个假定。”
“作为一个假定。进一步假定我问‘你和我姐姐一起进那家旅馆做爱了么’,作为假定。”
“作为假定。”
“那么,你能老实回答Yes么?”
高桥就此略一沉吟。
“我想不能。”他说,“有可能说No。”
“为什么?”
“因为这里面涉及你姐姐的隐私。”
“像是保密义务?”
“一种。”
“那么,‘对此不能回答’不也是正确的回答吗?如果是保密义务的话。”
高桥说:“问题是,如果我说‘对此不能回答’,那么从前后关系分析,事实上等于说了Yes,对吧?而那未必不是故意的。”
“所以无论如何只能回答No?”
“理论上。”
玛丽紧盯着对方的脸说:“跟你说,作为我可是怎么都无所谓的,就算你和爱丽睡了——如果她寻求那个的话。”
“浅井爱丽寻求什么,恐怕她本人也弄不清楚。不过别再说这个了,因为理论上也好现实中也好,和我进‘阿尔法城’的都是别的女孩,不是浅井爱丽。”
玛丽轻叹一声,停顿有顷。
“我也希望同爱丽更要好一些。”她说,“尤其十二三岁的时候常那样想,想和姐姐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当然那也是出于一种憧憬。可她那时候忙得一塌胡涂。当时就已经当上了一家少女杂志的模特,要练习的东西也很多,周围人又一个劲儿夸奖,没有我挤进去的空隙。就是说,在我寻求那个的时候,爱丽没有回应这个寻求的多余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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