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风云录(4)

2025-10-09 评论

    与以彩陶为代表的仰韶文化相对的,是以黑陶为代表的龙山文化。对龙山文化存在性的确认在1930年至1931年这段时间进行,大约就是安特生发掘仰韶村十年之后的事了。这一次实施发掘的不再是外国人,而是中国历史语言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发掘地点在山东省历城县龙山镇的城子崖遗址,龙山文化因此镇而得名。
    彩陶是用手捻捏来制作陶器形状,而龙山黑陶已经开始使用旋盘。和仰韶比较厚的彩陶相比,龙山黑陶比较薄,内有陶胎,甚至有像蛋壳一样薄的。因二者在制陶技术上有很大的差距,故有人认为它们是性质不同的文化。仰韶和龙山虽然都在黄河流域附近,但二者之间的地理距离达到了约760公里。
    中国学者傅斯年(1896—1950)于1935年发表《夷夏东西说》,引起很大反响。这种说法认为,古代中国东有夷族,西有夏族,历史在这两族的接触中展开。由于东西部发现的文化遗址性质不同,两族并立的看法也就很自然地产生。如此一来,如果把殷看作夷族政权,夏为夏族政权,那么此前被史书认为夏和殷是承接的纵向关系,就要变成同时存在于东西方的横向关系了。
    日本的内藤湖南(1866—1934)思考的方向正好与傅斯年相反。他认为,在古代中国东方崛起的是夏,而在西部内陆崛起的则是殷。这种看法同样没有机械性地把殷放在夏之后,而考虑二者在东西方同时存在,这一点和傅斯年的“夷夏东西说”有共通的地方。
    不过,紧接着仰韶、龙山的发掘,重要的庙底沟(河南省)和半坡的发掘也开始进行。此外,考古学研究所的夏鼐(1910—1985)也对仰韶进行了再调查,使“东西说”基本被否定。
    “东西说”被提出的缘由,是仰韶和半坡的遗址中,在以彩陶为特长的仰韶文化层之上,还叠加了以薄黑陶为特长的龙山文化层。
    龙山文化和仰韶文化虽然分居东西,但核心本质没有什么不同。它们在同一块土地上,分上下两层被发掘出来,故两种文化并非性质不同。仰韶到龙山之间是纵向的发展关系,这种看法更为合理。
    仰韶和龙山间的关系,与日本的绳文式文化和弥生式文化间的关系有类似之处。一说两种文化核心性质不同,另一说弥生式文化是绳文式文化的继承者。绳文人和弥生人的骨骼,除后者身高略高以外,与现代日本人似乎没什么不同。
    由绳文式文化到弥生式文化的转换、仰韶文化到龙山文化的转换,主要是因为生活方式的变化。没有任何刺激诱因就转到了不同的文化阶段,这是不可能的。
    人和其他动物的区别在于工具的使用与否。火的使用虽然是一个显著的不同点,但取火却是人类借助自己设计的工具来完成的。上述四种中日文化,都以制作陶器而知名。
    因此,考察一种文化向另一种文化的转变,仍然应该把工具的发展放在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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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韶文化的彩陶制作靠手捻捏,而龙山文化的黑陶则使用了旋盘这种新式工具。人类的智慧总是在进步。不光是旋盘,农耕、狩猎、捕鱼等已经存在于仰韶文化的产业,到了龙山文化时代,所用的工具比以前都有了飞跃性的进步。
    首先概览一下仰韶时期的文化。发现于1952年的半坡遗址在西安郊外,位于浐河东岸约0.8公里、高出河床9米的地方,可称得上是仰韶文化的代表。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对其作了详尽的调查,用很大的铁架圆顶予以遮盖,并建成了一座大博物馆。
    对于发掘出来的遗址,常规做法是在调查结束后将其重新掩埋,下次调查时再进行重新挖掘,以避免遭到风雨侵蚀或人为的损害。例如,河南省安阳县小屯村的殷墟就是这样处理的。而半坡遗址展示给我们的是有房顶遮盖的未掩埋原貌。居住区的面积大约有3万平方米,中央是公共集会场地,居住区外则是公共墓地和陶窑场。居住区内共有约200户,周围挖有上宽达6至8米的壕沟,而要越过壕沟外出,需用砍伐下来的树木架设桥梁。所以可以认为,壕沟的主要目的是防止猛兽入侵,因为人类可以通过架桥轻松地越过壕沟。
    在龙山镇城子崖遗址的居住地周围发掘出一圈壁垒。发掘报告称其残存部分高度在3米以内,那么原始的壁垒应该更高才对。仰韶居住区是为了防御猛兽而挖壕沟,而龙山遗址却从挖壕沟转变为筑高墙,显然可见到了龙山时期,先民们还要防御人类敌人的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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