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白酒,一片肉饼一一厚薄有如一片威化饼干,其大小不超过邮票——揭开了庆祝仪式的序幕。班奈很难想象眼前这位苗条而装扮得宜的佳人,竟有一手徒手制伏贼人的好功夫。她的模样看来该属于这样的地方——身旁应有一个像裘里安的人来做伴。
“告诉我,当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有何打算?”
安娜把观海的视线拉回,放在班奈身上。在白围兜的衬托之下,更显出他肤色的黝黑。“我想是返回纽约吧?付医疗费给医生,守着我母亲,说不定告诉她一些我在法国遇到了个男人的事。”
“你打算说些什么呢?”
安娜假装在思索。“我想想看,不是牙医、不是律师、不是犹太人,也没有职业。”
班奈用一小块面包抹了抹盘子。“啊,你的说词倒很有吸引力。这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嘛!”
“你又会怎么对你妈说呢?”
“这个嘛?”班奈回答:“我得先找到她这个人才行。我七岁的时候,她就离开我了。我是个业余的孤儿。”他把自己有一对游荡成性的父母的事情告诉了她;如果说他曾经在脸上露出任何自怜自艾的迹象,她可能会寄予无限的同情。
侍者送来了主餐,他们专心一意地吃着。偶尔互相凝望。因为酒的缘故,班奈显得非常热心;而安娜也觉得自己越来越轻松了。
他们吃完了,靠着椅背坐着。安娜看见班奈在望着自己的围兜。“我住在圣马丁时,有一位清洁妇,她老爱告诉我说,美国人吃东西,总要弄得到处都是。现在我相信她所说的了。”
“是不是女人告诉你的事情,你都会相信?”
“当然,”他微笑道:“我记得小时候住在寄宿学校的时候,一天,大家都在整理床铺,由一个女老师负责检查。‘班奈,’她说,‘如果你还不能够把床铺整理好,你和我都要搞不完了。’说完,她才发现她说得不太得体,羞红了脸。我一整个学期都为她痴迷。”
“当时你多大?”
“十三岁。后来,她和音乐老师私奔了,我的心为她破碎,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要些野草莓吗?”
野草莓送上来了,滋味绝佳。班奈叫了一支哈瓦那雪茄烟来,一边配着咖啡。他们继续交谈,避开了即将来到的事实,而沉浸在眼前的欢愉之中。他们这顿饭吃了两个半小时,而快乐的时光却过眼即逝。侍者再度暗示性的咳嗽把他们带回了现实。
班奈拿数张五百法郎的钞票放在收单上。环顾餐厅四周,早已人去楼空。在夕阳柔和的余晖中,安娜显得容光焕发,裸露的手臂有如褐色丝缎般的细致。她的脸蛋染上了淡淡的酒晕,双眸中晶光闪烁。班奈凑到她面前,说:“我们可以一直待在这儿,等到吃晚饭。”
“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光是游玩,不谈工作。”她伸手过去,掸去他衣领上的烟灰。“要是能够再回到这里就更好了。”
他们到了坎城。吐兹已派了计程车在机场等候他们——两个穿着白色T恤的彪形大汉,衣服前面印着大大的“拿坡里女郎”号的字样。安娜、班奈,以及他们随身行囊袋被安置在一辆雪亮的雷瓦车的后座。
“拿坡里女郎”号一如班奈的想象——和其他的船只如出一辙,说多丑,就有多丑,不过,大还是挺大的。天线、雷达、卫星碟,从顶层甲板的能房顶部伸展出来,看来颇富于都会天际线的气息。而当他走到甲板通道上的时候,一眼就望见了椭圆形的游泳池。
白色的帆布顶篷遮蔽了辽阔的前后甲板。要说这儿是一艘船,倒不如说它是一座岛。
一个穿着浆得挺白制服的传者指着舱房给他们看,他说当他们准备好了以后,吐兹先生会很高兴地在前甲板上欢迎他们。他还问他们说,打开行李的时候,需不需要帮助?
由于想到那伪造的公事包是用一件运动衣包着,班奈便用一百元法郎打发了那个待者。
这儿倒很像一个旅馆房间,唯一能够证明他们在海上的是舱房的舷窗。此刻舷窗是开着的,微风穿窗而入。他把头伸出窗口,看着巨浪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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