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一年(山居岁月)(60)

2025-10-09 评论

    面包之灵
    住在普罗旺斯,我们也染上对面包的狂热,选购每天吃的面包已成一大乐趣。梅纳村的小面包店开店时间颇不规律——“等老板娘梳妆完毕她便会重开店门,有一天我竟得到这样的回答。我们于是往其他村落去是找面包,结果大出意料’。这么多年来我们吃惯了的、稀松平常的面包,原来其中另有天地。
    我们尝了吕蜜尔村密实、耐嚼的产品,比一般长条面包来得胖而且扁;尝了卡布瑞村外皮焦黑的圆包,大如压扁了的足球。知道了哪种面包可以放一天,哪种则3小时内不吃就走了味;什么面包做菜用最合适,又是什么面包适合点缀在鱼汤的表面。还有许多小糕点,都是当天早晨做的,不到中午便卖光了。小糕点旁边摆放着一瓶一瓶待售的香摈,我们初见有些惊讶,后来看惯便觉得看着开心。
    每家面包店各有独门妙方,产品与超级市场大量贩卖的不同;外形稍作变化、别出心裁的装饰,给人精心巧制的感觉,像艺术家在作品上签了名。这些面包师傅,完全视那些切在卡维隆,电话号码簿上登录的面包店有17家。听别人说其中有一家出类拔苹,种类既多,品质亦佳,堪称糕点面包之王。他们说,在这家叫做“欧西馆”(ChezAuzet)的店子里,面包与糕点的烘焙和食用,简直神圣如宗教。
    天气暖和的日子,店外的人行道上摆了桌椅,卡维隆的婶子大娘们便坐在那里,啜饮热巧克力,咀嚼杏仁饼干或草莓点心,慢慢考虑买些什么面包回家作午餐和晚餐。为了帮助她们作决定,店里印了琳琅满目的产品目录。我便从柜台上取了一份产品目录,叫了咖啡,坐在阳光里展读。
    这一读,我又长了一层见识。目录上不但介绍了许多我过去听也没听过的面包,还明确坚定地告诉我,哪种面包是配什么吃的。例如喝饭前开胃酒时,我可选择被称作土司的小面包,或是散了盐肉的“惊奇面包”,或是咸味干层酥。这还简单,进入正餐阶段可就复杂了。假如我要先来点生菜,可搭配的面包就有四种:洋葱面包、大蒜面包、橄榄面包和羊乳酪面包。应有尽有?那么,我可以改吃海鲜,因为欧西咖啡馆只批准了一种面包可配海鲜,便是切成薄片的裸麦面包。
    所以这家店子以不容商量的语气,列举出我吃猪肉时、鹅肝时、喝汤时各该配些什么,禽类和畜类是如何,腌肉又是如何,还有混合沙拉(可别与各式纯素菜沙拉混为一谈)与三种成分各异的乳酪吃法。我算了一下,香草的、辣味的、核桃的。可是,吃小牛肝时,该配什么呢?
    她往货架了上制览了一番,挑出一种粗短的棕色面包。“你这人懂得面包,”她说,“不像有些人。”
    我呢,算是初窥面包的门径,正如我刚开始领略蘑菇的世界。这天早晨可学到不少。
    大地的最美衣裳
    马索风度潇洒,富于诗意。我在俯望遍地葡萄园的小山头上遇见他,他刚出得门来,准备到林子里去打点什么野味。手里端着枪,嘴角叼着黄色雪茄,他注视着脚下的山谷。“你看葡萄藤,”他说:“大地穿上它最美的衣装了。”
    这令人意外的诗情随即被他自己破坏;他大声清理喉咙,啪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不过他说的没错,葡萄树好看极了、一畦一畦的枯褐、艳黄、猩红,宁静地立在阳光下,葡萄已经采收完,再没有机器或人来干扰我们欣赏美景。要等到叶片落尽,剪枝的活儿才能开始。正处于两季之间的空档,天依旧热,却不是夏,又还没到秋。
    我问马索,他卖房子的事可有进展?有没有哪对和善可亲的德国夫妇,在附近露营时爱上这座房子?
    提到露营客,他怒发冲冠。“他们才买不起我这样的房子呢。不管怎么样,我现在不卖了,到1992年再说。你等着吧,欧洲统一,边界消失之后,他们全会跑到我们南方来找房子。英国人啦、比利时人啦……”他挥着手,好像要把共同市场的全部国家都包含进去:“那时候,房价就不同了。卢贝隆山区的房子会身价大涨,一座小房子也可能值上一两百万。”
    1992年,不时有人提起,仿佛到那一年,欧洲合而为一,外国钱就会涌进普罗旺斯。欧洲人合组一个快乐大家庭,不再分彼此。金融限制取消——西班牙人。意大利人,会怎么做?还不是赶紧拎着钞票,到普罗旺斯来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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