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有股欲望想吃招牌早餐,喝半品脱的红酒及香肠三明治。当然,一大早喝红酒是为了奖励夜里的辛勤工作。我点了咖啡,并企图看看在混乱的四周,有没有人点和我一样的咖啡。
亚勒市场占地约70平方米,只有几英寸的地方没被使用到,三条走道将大小不同的摊位分开。很难想象在那样混乱的时刻,客人如何找到他们的目标。木箱夹杂着纸箱,一捆捆的纸在柜台前堆得老高,地上到处是生菜叶,压烂的番茄,散落的四季豆——这些都是在仓促选送过程中,掉落阵亡的牺牲者。
摊位主人忙着写上今天的价目表,用最快的速度排妥他们的产品,好省下五分钟到酒吧休息,他们大声点咖啡,伊莎贝尔的女服务生像个特技演员,一手稳当地拿着托盘巧妙地穿过木箱,甚至能在特别危险的鱼贩区安然站定。此处地板滑溜,双手粗糙、伤痕累累的工人,穿着塑胶围裙忙着把冰块铲到展示台上。铲冰的声音好似在玻璃上铺碎石子儿。
另有更可怕者划空而来,那就是肉贩使用屠刀锯切骨头和肉块的声音,为了他们的手指着想,在阵阵屠刀刮刮的声响中,我衷心祈祷他们在早餐时可没喝上几杯。
半小时后终于得以安全地离开酒吧。成堆的木箱已被移走,车辆也都停妥、原本推车满地飞的市场,已见行人穿梭不停。一队扫把军同时出动,将掉落的蔬菜残片扫得一干二净,价格写在上钉的塑胶标签上,收银机已然打开,咖啡也已喝过,亚勒市场开始营业。
我从来不知道在一个如此小的空间里,可以容纳这么多生鲜食物,而且种类如此之繁多。扳指一算,共有50个摊位,大多数都只卖一种货品。有两个摊子光卖橄榄——各种各样可以想象得到的材料:希腊式橄榄,尼昂(Nyans)橄榄,雷伯镇(LesBaux)橄榄,泡草药的橄揽,混着红色碎辣椒的橄榄,长的像黑梅或长型绿葡萄的橄揽。
这些装在木桶内的橄榄,罗列成排,亮澄澄的,活像每个都被小心擦拭过似地。排在尾端唯一不卖橄揽的,是一大桶可利吾尔(Collioure)小红鱼货色,装在桶子内可比沙丁鱼还要拥挤。
我屈身去闻,十分呛鼻且咸味十足。柜台后面的老板娘建议我尝一口,就着橄榄吃。问我知不知道如何做“橄榄鲤鱼酱”?并建议我每天吃一罐,保证活到100岁。
另一个摊子,则卖另一项特产。凡是和羽毛有关的食物。拔好毛的鸽子、阉鸡、鸭胸、小鸭腿和最高级的伯斯鸡,上面贴着类似奖牌的红、白、蓝三色标签,上面写着:完全经过伯斯家禽同业工会监督。
我可以想象这些经过精挑细选的鸡接受权威会员颁奖时的情景,保证他们会依传统礼仪在鸡两旁亲吻。
沿着墙是一排的鱼摊子,上头排着一条条鱼鳃朝上、鱼鳞发光、眼睛发亮的鱼,约有40码长。
两侧则是闻来有海味的碎冰块,将花枝与粉红色鲔鱼、鲍鱼和鲈鱼、鳕鱼和鳐鱼分开。成堆的蚌和螺,软答答的乌贼,灰忽忽的小虾,黑钢色的龙虾,用来油炸的鱼,煮汤的鱼,柜台盘子里还有新鲜柠檬所挤出的柠檬黄汁液。鱼贩子熟练地举着细长刀子对准鱼只一刀,就取出内脏,橡胶靴踏在湿答答的石地上发出喀喳喀喳的声音。
将近七点时,早来的家庭主妇已经开始在摊子上又戳又压,寻找当晚要下锅的食物。
市场三点半就已开始营业,最初的半小时是保留给大盘商及开餐厅的人。不过,我倒是没看见有人敢拒绝心意坚定打算在六点前买完菜的家庭主妇。有人告诉我们,赶大早可以买到品质最好的货色;等到市场快收的时候,则可以买到最便宜的货色。
只是谁有能耐可以在众多诱惑下苦等枯候呢!才一会儿的工夫,我就已经在凭空想象中享受了好几顿大餐。一碗打散的鸡蛋变成一盘甜椒火腿炒蛋,里面的火腿隔壁摊上有现货,甜椒则在几英尺远的摊子上。这些东西教我垂涎难已,直到我见到更令人心动的熏鲑鱼和鱼子酱,才转移了目标。
此外尚有起司、香肠、兔肉、焖野兔肉、猪肉酱、肉酱丸……无不让人食欲大动,不尝尝这些东西的人,铁定疯了。
我的研究成果最后演变成在停车场吃野餐。所有我需要的东西——包括从第一摊的面包到最后一摊的酒——都新鲜而美丽地陈列在20码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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