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姨(67)

2025-10-09 评论

    “什么事,维克托兰?”贝特开口说,“我相信一定是你父亲出了乱子。”
    “唉!正是!一个放印子钱的,叫做沃维奈,拿了父亲六万法郎的借据要告他,我在议院里想跟父亲谈谈这件糟糕的事,他理都不理,简直躲着我。要不要通知母亲呢?”
    “万万不能,”贝特说,“她已经伤心透了,这一下可要她的命了,你得体贴她一点儿。你们还不知道她落到什么地步呢;没有你们的伯父,今天就吃不成这顿饭。”
    “啊!我的天!维克托兰,我们简直是禽兽了,”奥棠丝对她的哥哥说,“贝姨(67)告诉我们的,其实我们早该猜想到。我的夜饭要呕出来了。”
    奥棠丝话没有说完,就拿手帕堵住嘴巴,惟恐哭出声来。
    “我要那个沃维奈明天来看我,”维克托兰往下说,“可是他肯接受我房产的抵押吗?我看未必。这般家伙要的是现款,好再去盘剥别人。”
    “把咱们的终身年金卖掉吧,”贝特对奥棠丝说。
    “一万五六千法郎有什么用!”维克托兰回答,“这笔债有六万呢!”
    “亲爱的姨母!”奥棠丝拥抱着贝特,表示真心的感激。
    “不必,贝姨(67),你那份小家产还是留起来吧,”维克托兰也握了握贝姨(67)的手,“我明儿可以知道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要是我太太同意,我能够把告发的事拦下来,拖一拖。看到父亲的声望受到损害,真是!……真是太可怕了。陆军大臣又要怎么说?父亲的薪水,三年以前就押出去了,要今年十二月才满期;眼前没法拿去做担保。沃维奈已经把借票展期十一次;父亲付过多少利息,你们算算吧!这个窟窿非堵住不可。”
    “要是玛奈弗太太能够离开他……”奥棠丝恨恨的说。
    “啊!还是不离开的好!”维克托兰说,“父亲或许会去找别的女人;在这儿,至少最大的费用已经开发了。”
    从前孩子们对父亲何等敬重,母亲又从旁把他们的敬意维持了多少年,如今却变成这种态度!他们已经把父亲看透了。
    “没有我,你父亲还要糟呢,”贝特说。
    “咱们进去吧,”奥棠丝说,“妈妈细心得很,她会疑心的,咱们就得照贝姨(67)说的,一切瞒着她……得装出快快活活的样子!”
    “维克托兰,你不知道你父亲这个喜欢女人的脾气,会把你们害到什么地步,”贝特说,“为你们将来的保障,还是让我跟元帅早点儿结婚吧。我等会就走,这件事你们今晚就该跟他提。”
    维克托兰走进卧室去了。
    “喂,我的孩子,”李斯贝特轻轻的问她的姨甥女,“你呢,你的事又怎么啦?”
    “明儿到我们家来吃饭吧,我们再谈,”奥棠丝回答,“我不知道怎么办好;生活的艰苦,你是有经验的,你可以替我出点儿主意。”
    正当全家聚在一块向元帅劝亲,而李斯贝特回到飞羽街去的时候,飞羽街公寓里出了一件大事,对玛奈弗太太一流的女人正好刺激她们作恶的力量,把魔法邪道如数施展出来。可是我们得承认:在巴黎,生活的忙乱使恶人也无暇单凭本能去作恶,他们只是靠了邪恶的帮助,抵抗外来的攻击——

    玛奈弗太太,客厅里坐满了她的忠实信徒,刚刚安排好惠斯特牌局,当差的,那个男爵荐来的退伍军人,进来通报道:
    “蒙泰斯-德-蒙泰雅诺男爵到。”
    瓦莱丽暗中大吃一惊,赶快冲到门口叫着:
    “啊!表哥!……”
    走到巴西人前面,她轻轻的嘱咐他:
    “你只当是我的亲戚,要不然咱们就散伙了!”然后她挽着他走到壁炉架前面,提高了嗓子:“啊!亨利,你还在吗?
    人家说你淹死了。我哭了你三年啦……”
    “你好哇,朋友,”玛奈弗向巴西人伸着手说。巴西人的功架不愧为一个真正的巴西百万富翁。
    亨利-蒙泰斯-德-蒙泰雅诺男爵,从热带气候秉承得来的体格和皮色,就跟舞台上的奥赛罗一样,阴沉的气息非常可怕,但这纯粹是相貌作用;骨子里他极和善极温柔,生就那种给弱女子敲诈的性格。他脸上的骄横,精壮结实所表现的体力,所有的气势都是只向男人发挥而长女人威风的,她们就是最喜欢这一套,所以搀着情妇上街的男人,都要装得雄赳赳气昂昂的得意非凡。他的服装完全勾勒出他的身腰:蓝色上装,系着实心的金钮子,底下是黑裤子,细致的皮靴擦得雪亮,照着时行的款式戴着手套;这位男爵身上的巴西气息只有一颗价值十万法郎的大钻石,在富丽堂皇的蓝绸领带上象明星一般发光,白背心敞开一点,露出非常细洁的衬衫。突出的额头宛如半人半羊神的脑门,正是爱情极其固执的标识;黑玉般的头发,乱糟糟的赛似未经开发的森林;一对闪闪发光的明净的眼睛,犷野凶猛,似乎他母亲怀孕的时期,受过什么豹子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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