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222)

2025-10-09 评论

    “是吗?”陈连陞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连维材。只因为有提督的介绍信,他才勉强地接见连维材。其实他内心想:“买卖人能懂得什么!”这种心理也流露在他的态度上。
    陈连陞以鲁莽好斗而闻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军人,在当时清朝的军事界是一个罕见的人物。他是湖北省鹤峰人,行伍出身,曾镇压过四川、湖南、陕西的所谓的“教匪”(带有宗教色彩的农民起义),在平定广东瑶族之乱中有功,提升为参将,是关天培最信任的武将之一。
    “甘米力治号的船长是在九龙战役中负伤的道格拉斯。这只船看来是在准备进攻。对于道格拉斯这个家伙应当提高警惕。”连维材这么解释说。
    义律率领窝拉疑号和黑雅辛斯号两艘军舰开赴川鼻去了,把临时改装为巡洋舰的甘米力治号弃置在这儿。自从真正的军舰到来以后,道格拉斯和他的甘米力治号就这样一下子身价大降了。因此道格拉斯认为有必要像九龙战役那样显示一下自己。
    陈将军对敌人内部的这些情况不感兴趣,尤其对商人口里说出的话更是鄙视。他说:“刚才已接到川鼻海战的战报,说是我方大捷。当然,铜鼓湾的英国船要报川鼻之仇,有可能来进攻。这一点我们是充分了解的,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你不必担心。”言外之意是说连维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位武将实在可惜!”连维材心里这么想。他显然遭到了轻视,但他并不怨恨陈将军。
    这天夜里,海上果然开了炮。炮弹打到官涌营房的墙上,击毁了几处砖墙。清军方面的炮台也开了千斤炮回礼,炮弹在夜空中呼啸着,飞向海面。
    这天夜里没有月色,敌我双方不过在黑暗中互放了一气大炮,彼此所受的损失都微不足道。给北京的报告中说:“究竟轰毙几人,因黑夜未能查数。”
    “目前不过是小试身手啊!”连维材走出营墙,观看了炮战,自言自语地说。
    在不远的将来,将会展开一场更为惨烈的拼死决斗。时机日益成熟,这不过是序曲。在黑暗的远方,他的脑子里描绘出一幅惨绝人寰的地狱图景。
    炮战结束后,他仍在夜风中呆立了好一会儿。这里虽是南国的广东,但夜间的秋凉还是渗透肌肤。不知是由于秋天的夜风,还是由于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时代而害怕,他感到脊梁上冷飕飕地直打寒噤。连维材压紧衣领,回到了营房。
    陈连陞早就在屋子里等着他。
    “我想再一次恭听您谈谈夷情!”陈连陞的言词和态度都变了。
    2
    “他妈的!你们要干什么!”谊谭的两只手腕子被人按住,他一边跺着双脚,一边叫骂着。
    他从沙角炮台轻而易举地逃跑出来,简直叫他感到有点扫兴。他准备先到新安城,然后按预定计划打进英国船队。可是走到新安县城前的一座竹林子前,突然跳出十来条汉子,不容分说就把他捉了起来。
    “是劫路的强盗吗?”可是,不会是强盗。谊谭是穿着从沙角炮台逃跑时那身粗布破衣,赤着脚走来的,哪有强盗会愚蠢到看中他这副穷酸相。
    “是追捕的人吗?”他觉得从那种地方丢失个把人,是不会这么兴师动众的。
    谊谭被带进一座破庙。一位头戴官帽的小官儿站在那儿,威严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连章。为什么要捉我?”谊谭把连维材的姓和温章的名字,拼凑在一起,编了一个假名。他的两手被扭住,只好用脚踢着沙土地。
    “哦,蛮有精神哩!”小官儿一本正经地说,“从什么地方来?”
    “广州。”
    “上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我来找工作。”
    “有父母吗?”
    “我生下来就没见过父母。”
    “那很好!”小官儿满意地点点头说。
    谊谭从破庙的后门被带到外面的广场上。那里站着许多持着标枪和火枪的士兵,围成一个圈圈。他被推进圈子里。
    他摔倒在地,朝四周看了看。周围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大约有一百多人,皮肤黝黑,看来是渔村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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