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一连发作了好几次,有一次在他发作完之后,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他揿在床上,他像是睡着了。我呢,因为连夜看守和用力气,弄得太疲乏了,就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就有人猛烈地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我马上醒了。他已经爬了起来,打算坐在床上——他的脸上发生了可怕的变化,但是神志清醒了,因为他显然认得我。那一直被他的呓语烦扰着的小孩子,从小床上爬了起来,奔向他的父亲,同时惊恐地嘶叫着——母亲连忙把他抱在怀里,怕他在癫狂的胡作非为中伤害了他;但是,却被他脸色的改变吓得楞楞地站在床边。他痉挛地抓住我的肩头,用另外一只手捶着自己的胸膛,挣扎着要说话。但是徒然——他对他们伸着手,又作了一次剧烈的努力。喉咙口格格地响了一下——眼睛瞪了一下——短促的一声窒息的呻吟——于是他仰面倒下——死了!”
假使我们能够记下匹克威克先生对于上述逸事的意见,那是一定会给与我们最大的满足的。要不是发生了一件极其不幸的事情,我们无疑是可以把这奉献给我们的读者的。
匹克威克先生已经在故事快要结束的时候把端在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了;早已打定主意发言了——的确的,据史拿格拉斯先生的笔记簿上说,他确实已经张开了嘴啦——这时候,侍者走了进来说:
“有客人,先生。”
匹克威克先生正打算发表一些意见时受到了这样的打岔很无奈,然而据猜测,这些意见纵使不是会启发泰晤士河,也是会启发全世界的。他严厉地看看侍者的脸,然后对在座的人扫视一下,像是寻求关于新来的客人们的消息。
“啊!”文克尔先生站起身来,说,“是我的一些朋友——请他们进来吧。是几位受人欢迎的使人愉快的人们,”——侍者退出之后,文克尔先生补充说,“九十七联队的军官们,我今天早上有点儿奇怪地结识上的朋友。你们会很欢喜他们。”
匹克威克先生恢复了他那原来就有的镇静。侍者回来了,引进来三位绅士。
“泰普尔顿中尉,”文克尔先生说,“泰普尔顿中尉,匹克威克先生——潘恩医生,匹克威克先生——史拿格拉斯先生,是你已经见过的:我的朋友特普曼先生,潘思医生——史伦谟医生,匹克威克先生——特普曼先生,史伦谟医——”
文克你先生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因为看见特普曼先生和医生二人的脸上都表现出了强烈的情绪。
“我以前见过这位绅士,”医生郑重其事地说。
“当真!”文克尔先生说。
“还有——还有那个人,假使我没有弄错,”医生说,对那穿绿色上衣的陌生人打量了一眼。“我记得昨天夜里曾经对那人提出一个非常迫切的邀请,而他却认为应该加以拒绝。”说着,他对那陌生人宽容地皱着眉头盯一眼,同他的朋友泰普尔顿中尉窃窃私语。
“你说的是确实的吗?”那位绅士在耳语结束的时候说。
“是的,确确实实,”史伦谟医生回答。
“你应该当场踢他一顿。”行军凳的所有者强硬地咕噜地说。
“别说话,潘恩,”中尉插嘴说。“允许我问一问吗,先生,”他对被这场很不礼貌的插曲弄得大为头昏脑胀的匹克威克先生说,“允许我问一问吗,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人也是你们的朋友?”
“不是,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回答,“他是我们的客人。”
“他是贵社的一员吧,还是我弄错了呢?”中尉追究说。
“确实不是,”匹克威克先生坚决地回答。
“从来没有戴过有你们社徽的钮子?”中尉说。
“没有——决没有!”吃惊的匹克威克先生回答。
泰普尔顿中尉转向他的朋友史伦谟医生,他轻轻地耸一耸肩,像是怀疑他的记忆是否出错。矮小的医生显得很忿怒,但是也很狼狈;潘恩先生呢,恶狠狠地凝视着一无所知的匹克威克先生的容光焕发的脸。
“先生,”医生突然对特普曼先生说,那声调使那位绅士吓了一跳——就好像小腿肚子被锥子很巧妙地戳了一下,神经反射射了起来——“昨天夜里在这里开的跳舞会你参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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