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许会有一线转机,我对自己说,这时我正想换辆车。这是一辆新欧宝,闪耀着类似金属白热化的光芒,是多国高效合作的结晶。汽车厂每年都要出产几十万辆这种车,全部卖掉。然而,能够拥有这种车,却是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纵然不是这样,纵然事情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在这些事情上我也不会再有无辜的感觉了。我知道我会遇到什么,所以当我走进汽车厂的货品陈列室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我拿着厚厚的一大堆我尽可能搜集到的、包罗万象的文件一一包括一般性的证明文件、证明我的血型的表格。几张作废的机票以及我的会计师祝贺我新年万事如意的贺卡——我想,这些足够说明我是谁了。我已经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的话。
我决定去阿普特的汽车厂,直接找那里的汽车商。这家汽车厂很小,还没有一间办公室大,但所有的事物都简洁、明快、高效、得体,一句话,井井有条。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发出嘶嘶嗡嗡的声音,间或打个嗝顿一下;宣传手册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空气中静静飘散着新车上光蜡的幽香,一切都毫无瑕疵。两辆轿车被推进一个狭小的空间,有一个人立即将它们擦洗得干干净净。这里,我对自己说,一定有能同我做生意的汽车商。一辆崭新的欧宝,就这样诞生在普罗旺斯。
但是汽车商在哪里?几分钟后,我开始感觉到孤独,这时一名妇女从摆满宣传手册的架子后面出现了,她问我想要什么。
“我想买一辆车。”我说。
“啊,等一等。”她说着,消失了。又是几分钟过去了,我已经开始阅读我拿到手里的第三本宣传手册,像是被这里的装潢和那些分隔得十分相似的房间施了催眠术似的。就在这时,我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一个身材魁伟的男人从前院向我走来,穿着有标志的衬衫,戴着一项同刚刚进来的人一样的帽子。
“就是你,想买车!”他说。
当然是我,我告诉他。我还打算告诉他,我想要何种型号、何种颜色、车内装潢风格,之后便是价格、送货时间。
“啊,好的。”那个男人用力地往下拉了拉帽子,“你要先找个销售员。”
“很抱歉,我认为,这个人——就是你。”
“啊不。我只是照看前院的。我儿子是销售员。”
“那我可不可以同你的儿子说几句话呢?”
“啊不。”他摇了摇头说,“他在度假。”
这位戴着帽子的男人对我来说毫无价值,但是他的儿子是销售员,我敢肯定,他大概一个星期回来后还要休个假,我应该还用得着他。同时——从宣传手册上,我看到近一段时间以来的汽车价格和市场行情,他们没有多少存货了——我被特许将这些小册子带回家,以便仔细地研究研究。
你得承认,这如果不是一种绝妙的游刃有余的销售体制,那么一定是极力给顾客制造难题的疯狂的销售手段,必须依靠你的耐心和观念。这,也正是我为什么喜欢生活在普罗旺斯的又一个原因。到处都飘荡着猎奇的目光,而这个极不情愿的销售员仅仅是其中之一。
在离开阿普特之前,我们有必要将我们的注意力投向另一个古怪的地方——镇火车站。
沿着主干道向前走一段长路,就到了阿威格农。这是一座洋溢着梦幻色彩的建筑,建于十九世纪欣欣向荣、令人头晕目眩的年代,那时,火车正在跃跃欲试,试图同汽车和飞机一比高下。这种建筑,是典型的铁路资产阶级风格——建筑分上下两层,构造坚固,小小的圆形窗,充斥着那个时代的踌躇满志、旁若无人的特色,从这些窗子里看出去,横穿一条马路,对面是维克多-雨果宾馆。(那种提供给身心疲惫的游客的房间,每天175法郎,包括卫生间。)火车站建筑的一侧有一个很小、保存得很好的公园,前面挤满了未来往往的汽车和货车。有一块类似女人裙子模样的空地,是专门开辟出来作为外轮码头的,从这里可以航行到普罗旺斯的每一个角落,还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事实上,我想要两张从阿威格农到巴黎的TGV高速列车车票。我问一位坐在预留桌上的绅士,我能不能,从他手里买到全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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