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奇妙的炼金术,把各种基本元素一一香植物、火和水混合在一起,加以提炼的合成术。这里有许多弯弯曲曲而又排列有序的钢管、软管和大缸,工作人员在它们的一端加水加热,产生的蒸汽通过管道进入一种植物中,这些植物看起来像是迷迭香,大约有半吨之多。蒸汽使植物中的可挥发的成分释放出来,这些可挥发成分随着蒸气经过盘绕曲折的管道来到一个四周全是冷水的冷凝器。在这里,蒸汽被迅速液化,植物精华中的油脂就上浮到水面上来了。然后再把它们从水中舀出来,装在一个瓶子里,这就获得了勾兑五星级威士忌所必需的迷迭香香精。同样,玫瑰、柠檬、薄荷、天竺葵、百里香、松树、按树等几十种植物和花草香精的提取也如法炮制。
环顾四周时,我忽然为这些香水产品在源头与终点之间的强烈反差深深震撼。我们现在参观的这座原始的建筑物矗立在田野的中间,仿佛是桑那浴池里一个汗水淋漓的囚犯,凝视着大堆的植物在巨大的化学设备中沸腾着。这就是起点。那么这些产品的终点在哪里呢?就我们驰骋无际的想象的触角所及,终点应该是在化妆台上或是香水架上,一滴一滴地被精心地使用。从这座工棚到仕女们的闺房之间的确有一段悠悠漫长的道路。
最后,我们告别了这座熔炉般闷热的蒸馏提炼车间,来到撒拉根修道院。这座小修道院始建于十二世纪,为本笃会(Benedictine)的僧侣们修建的,大革命期间一度被废弃,现在修缮一新,成为普罗旺斯传统音乐学校的产业。徘徊在这座潮湿而历经沧桑的修道院里,有一个问题一直令我困惑不解,在缺乏现代化机械设备的条件下,如此巨大的砖石是怎样被运过来,并且建成这座气势恢宏且造型完美的拱形圆顶建筑?没有起重机,没有水压绞盘,也没有电动切万机,仅仅依靠双手和眼睛,依靠大量的背负肩扛的人力劳作。我不禁想起了我们修复一座小房子的日日夜夜,我搞下帽子,向八百年前的那些隐忍执着的僧侣们表示我深深的敬意。
今天的僧侣们更为修道院中新增添的部分而骄傲,这是一个很大的植物园,园中种植着各种法国特有的植物。这些植物是僧侣们为表达和展示造物主的伟力而按集起来的,它们排列得细密严格,整齐划一,有的按照物种排在一起,有的按照香味排在一起。一个导游走过来,带领我们走过前绿、银灰和湛蓝的地毯般的草地,为我们详细解说各种植物。每种植物上都挂有一个拉丁语的标签,每一处都收拾得干净要贴,看不到一根杂草。让人感觉,在这里,即使是一条蚯蚓,也会被当作是一个气势汹汹的入侵者而严加惩处。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饶有趣味的一天正渐渐走向它的尾声,在度过了一个漫长炎热的下午之后,大家都感到倦怠,香味随风而过,我们却“充鼻不闻”。在满怀信心地迎接一天中的最后一个节目之前,也该让我们一直过分紧张的鼻子休息休息了。
露天晚餐在曼尼村外山坡上一个旧农场的花园里进行,五六张长方桌子就是我们的简易餐台。两杯开胃酒下肚,记者军团迅速恢复了活力。一个美容版的编辑告诉我,在这种旅游胜地洗一个温泉浴、吃一顿家常饭、喝几杯柠檬汁,这种惬意的安排对于她完成自己最后的任务,无疑大有裨益。这位女编辑一向以对食物的挑剔而著名,她自己也坦然宣称,空着肚子是不可能写出好的作品来的。所以,她总是喜欢被派到有美食的地方去工作,在她看来,法国就是一个美食之国。
听了这位女编辑的话,我倒很想知道人们对普罗旺斯的第一印象究竟是什么。在我看来,人们的印象是大相径庭的。日本记者觉得最不能原谅的是房屋太大,空间方面太过奢侈,有那么多的大片空地,却没有喧嚣的人群、没有如织的车流、没有鳞次技比的摩天大楼,这简直让人难以忍受。值得庆幸的是,食物还是蛮有“味道”的,而酒却太烈性了。的确,一个住惯了狭窄的东京公寓的人,是很难理解这里的生活习惯和空间布局的。
美国人倒是对这里的空间安排安之若素,甚至对普罗旺斯的田园风情也别有一番似曾相识的神情。一位女编辑告诉我说,这里与纳帕河谷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汽车。她的第一印象是这里的建筑有一种破碎的美,“它们是那么的古老”,她说。对于一位来自在各方面堪称世界首府的美国人来说,有这种印象不足为奇。使这位女士更感迷惑的是法国浴室的管道设置。她满腹疑惑地问,法国人怎样洗淋浴呢?难道你们淋浴时一只手拿着花洒一只手拿着肥皂?抑或是——两个人一起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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