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普罗旺斯(38)

2025-10-09 评论

    英国人则带着典型的英国初夏气候——从大雾苍苍茫茫,渐渐转成小雨淋淋沥沥中出来时的新鲜感,分外珍惜阳光明媚、天高云淡的天气和难得的户外就餐机会。一位女士,用专业的美容编辑的犀利目光打量着我的脸,以一种不看出点什么决不善罢甘休的神情说,过度的日晒会使人衰老。无论如何,这些见多识广的记者们对于这里还是欣赏多于不适的,他们欣喜地发现,普罗旺斯人和善友好,“一点都不像巴黎人那样,居高自傲,夜郎自大。”唉!又是可怜的巴黎人,他们每个人都是人们嫉妒和攻击的目标。
    这是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天,晚上也同样趣味盎然。从来没有哪一个学校在第一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就受到这么多的关注,也没有任何人提出丝毫的责难和批评。我们都荡漾在对成功的满怀期望中。
    终是怀着对这所气质独特的学校的探究之情,同时也想让我的鼻子更加训练有素,几个月以后,我们再次拜访了费里奥先生。这一次是在格拉斯他的办公室会面的。尽管我从未去过格拉斯,但我知道十九世纪初以来,它就是法国香水工业的中心。萦绕在我的想象中的格拉斯,应该是许多头戴草帽的老人正推着堆满玫瑰花瓣的手推车,朴拙,恬淡,浓香四溢。锡铁顶的蒸馏车间弯曲着脊背,行重劳作,恰如我们在欧吉斯悬岩所看到的那样,整个街道和人们身上都流淌着含羞草和夏奈尔五号(ChanelNo.5)独领风骚的清香。然而,一切并非尽如人愿,初进小镇,我们所遭遇的拥塞不堪的交通状况,让一切美妙的想象都渐渐褪色,最终在现实的视野中慢慢消失。格拉斯仅仅是一个繁忙、拥挤和精致的小镇。
    这个小镇在经历了运气、绵羊、水牛和卡特琳·梅迪契王后之后,才开始它的香水生涯的。中世纪的格拉斯还只是一个以制革业为生的小镇,主要加工普罗旺斯羊皮和意大利水牛皮。制革过程要求使用一些香草(如果你闻过制革厂的那种难闻的味道,你就明白为什么要用香草人流行的时尚使这个小镇迅速调转了方向。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一度兴起了附庸风雅的热潮,每个人都开始关注生活的品位,不加修饰的手指会被喀之以鼻,因而掺入香味的手套风靡一时。卡特琳、梅迪契王后作为贵族时尚的顾问,指令格拉斯镇为贵族们供应手套。制革工人的地位提升了,也逐渐认识到产品正宗标志的重要性。从前那些位卑身残的工人们也毋须再同水牛皮打交道,现在,他们急需的是承办商,可以从中周旋,为贵族们提供带香味的手套。
    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进行着,一直到法国大革命爆发。顷刻之间,贵族和贵族生活的奢侈品消失了——国王、公爵、伯爵、私人厨师、巴黎宫殿,都成了共和国伟大荣誉的祭品。无疑,那种带香味的手套。各种轻浮奢华的物品、社会精英连同极端不民主的制度,也都一去不复返了。然而格拉斯人——那使今天,仍然对标签意识情有独钟,的确,他们制造的标签柔软精致——断然抛弃了与制革业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开始宣称自己是化妆品制造商。香水是可以穿透一切时间和空间的,并不受任何狭隘的观念所阻隔。很显然,即使在法国大革命时期,任何人对香味也并不待排斥态度。
    今天,格拉斯的许多香水公司都自产自销,其中不少公司仍然依赖那些颇具天资的嗅觉专家。正如我们走进费里奥先生的办公室时所看到的,这的确是一笔大买卖。费里奥先生的办公室大楼是一座现代化建筑,楼内楼外,整洁干净,各种器具的淡黄色表面静静地发出着赏心悦目的光泽。楼内弥漫着淡淡的、舒适的清香——也许,称之为香水圣殿才恰如其分——我们轻轻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脚步声,是这座静谧的大楼里的唯一的声音。我们跟随费里奥先生来到他那清洁安静的办公室,许多瓶子和几台计算机装点其间。
    费里奥先生告诉我们:“创造香水的原动力,一方面来自客户的委托意愿,一方面来自自己的创作灵感。无论在哪一种情况下,我都是从在头脑中绘制香水的蓝图开始的。”他提出了一种类似绘画的审美理论,只不过是用鼻子代替了画布,用香味代替了颜色。“一共有多少种渐进的、不同深度的橘黄色或粉红色呢?有几百种。橘类植物、马鞭属植物或茉莉的香味有多少种呢?有几千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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