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普罗旺斯(65)

2025-10-09 评论

    我们在一排排成长阵的橄榄树的尽头停了下来,周围村庄的一群男男女女正在那里摘橄榄,他们的老老爷爷和老老奶奶们也曾做过同样的工作。只是那时交通不畅,只能依靠骡子或步行,每年的橄榄收成也并不可观,交通不便更使这些橄榄无法运送出去。这为年轻人的约会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浪漫的婚约往往就在这些树下定下的。那时,一包橄榄肯定和一束红玫瑰具有同样的魅力。浪漫的爱情成就了许多恩爱的婚姻,很多人将他们的第一个男孩子命名奥利弗(OliVier,意为“橄榄”)。
    习俗有可能改变,采摘橄榄的工具也有可能改变,但采摘的技术还和两千年前一模一样。采摘时,先在树根周围铺一大块塑料垫子,然后用一个短把的梳子一大约八英尺宽,有一排钝齿,足以修硫一只非常非常大的带毛动物一清剧树枝。低一点的树枝扫过之后,采摘的人爬上一座下宽上窄的三角形梯子,去扫拂较高的橄榄枝。人登在梯子上,半个身子就全部淹没在橄榄叶中。只见穿着工作服的两条腿从树丛中垂落下来。凛冽的寒风中,我听见橄榄啪啪啪啦地落在垫子上,偶尔有几个藏在树丛中的人被树枝划着冻得发肿的脸,愤愤不平地发出几句咒骂。因为天冷的原因,咒骂的语速也放慢了。
    这样奔波了一整天,回到车里,我的冻僵的手脚才开始感觉到暖意。这时,只有这时,我才真正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的农民宁愿放弃橄榄而栽种葡萄。葡萄园很快就可以给你回报,只需大约短短的三年时间,你就会生意兴隆,工作条件也会随之大大改善。除了剪枝外,多数辛苦的劳作都可以选在太阳当空的时候进行,这不管是人的身体,还是对人的脾气来说,都是很容易被接受的。同时,假如酿出了很好的葡萄酒,种植者还会更萧洒。而橄榄就不同了,从我来到这里,就有人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从没有谁靠种橄榄发了财。
    我想,我对于橄榄的印象可能更多是基于情感,而不是现实。我想到了橄榄树在抗拒良然灾害时那不屈不挠的身影,想到它们拒绝死亡的勇气和毅力,想到这些平凡的树种的不平凡的生长史。此时此刻,一片一片连绵不绝的橄榄叶在和煦的阳光中微微闪耀,粗壮的树干扭抱着从泥土中奋力而出,不知疲倦。我常常想,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名初入画坛的新手在面对如画般的景致时所发出的感慨。在这样一个地方,在那些冰冷的山坡上,我所看到的那些淳朴务实的农民们含辛茹苦、坚韧不拔的身影,同样让我又惊又喜。真的,你要干这样的活儿,你就得爱惜这些树。

    假如你到沃克吕兹游览,你便会经常看见一小块一小块的田地,其间橡树行植,稀疏有致,旁边还立着一块醒目的黑黄两色警告牌,严然守卫者,上面写着“禁止进入,否则严惩。”并提醒人们注意法国刑法第388条和第444条。对可能的惩罚我无从知道。或许镣铐加身放逐魔岛,或许巨额罚款后禁锢在某个冷饮店?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尽管对于这些警告,我不敢小觑,但并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自律。警告牌不断地被偷、损坏或成为打猎者的枪靶子。按理说,对于置若罔闻的擅自闯入者应给予惩罚。这些地都是松露田。如上帝思典——天气及那些莫名其妙的土壤和孢子允许,这些地就成了或将成为宝地。在它们的下面几厘米深的地方蕴藏着财富——松露。
    不久前,我们有幸到坐落在松露田边的一座农舍小住,这块地可称得上是松露田的祖师爷了,整个面积足有一百多英亩。它是人类决心要获取那昂贵而神奇的黑色松露的最好范例,给我前所未有的深刻印象。这些“神圣的结块”使多少美食家们慷慨解囊,以满足陈年的夙愿。
    土地的主人玛策尔蒂和伯纳德很友好地接待了我们,给我们讲述了这块土地的历史。许多年以前,这里还是一片荒野,伯纳德的父亲看到了它的潜力并买下了。伯纳德的父亲是一位目光远大并且极富耐心的人。他时刻准备着,等待他的松露的露面。他肯定也是个达观的人,因为黑色松露是有它自己的顽强的意志的,它们喜欢在哪儿生长,就在哪儿生长,绝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人们所能做的只是帮助创造适宜的环境,然后就只能企盼好运,等上五年,十年,也许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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