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荏苒,老人一生都在艰苦的环境中生活,低头弯腰地劳作,他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多年经受西伯利亚寒风的吹打使他感到腰疼难忍。他的背也积劳成疾。因而他必须时刻需要保持腰身挺直,任何一点偏差都会给他带来极大痛苦,甚至走路都很艰难。他搜寻松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但是,他的热情并没有结束。他很幸运地有一个朋友,每星期五都带他到市场去。当然能去总比去不了强。可是每星期的拜访还是让他灰心丧气。他能看,能摸,能闻。但是,由于不能弯腰,他只能闻那些放在他手上的,或举在他鼻子前的松露。他越来越感到失去了那种令人激动的,将头插入篮子里香味环绕的感觉。在他漫长的生命中,那是多么令人愉快的啊。他那些在酒吧的同行们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有人告诉我,这是一位二战时期的老兵想出的主意。它基本上是根据旧军用防毒面具设计的。这是一个可以伸缩的大鼻子。一端是罩在嘴和鼻子上简化了的面具,上面有一条带弹性的长带子,用以固定在头部。面具与一个粗帆布管连接,帆布管像六角手风琴一样有皱格。最末端就是错漏斗状的人造鼻孔。利用这个延长了的假鼻子,老人便能从一个篮子走到另一个篮子,在保持他的背部不痛、舒适挺直的情况下,吸入他那心爱的香味了。这真是,实用医学战胜了残酷的不幸,我多么希望我能够亲眼见见啊!
十一点,集市结束了。买好的松露被装上火车,一路上同水份蒸发赛跑,离开普罗旺斯,径奔巴黎。有时也运往多尔多提,在那里这些松露将被当作佩里戈尔的正宗货加以炫耀。佩里戈尔产的松露被认为是最佳品,就像卡瓦永的瓜,诺曼底的黄油一样——所以价格昂贵。不过,根据餐馆业的统计,也是最能让我信服的,在佩里戈尔销售的松露有百分之五十是价格较低的沃克吕兹货。当然,这也是非官方的估计,松需生意如此之大,任何想得到证实的请求都会遇到那个不置可否的动作——耸耸肩。
据我所知,结束在松露市场度过的这个上午的最好方式就是松露午餐。当然是到特色餐馆,如洛尔格的布卢诺——松露寺,你当然会受到热情接待。不过,从卡庞特拉到洛尔格要走很长一段路。阿普特较近些,在阿普特的布克里广场你会见到法国夜总会,一个快乐而繁忙的饭店。餐馆的墙壁上张贴着宣传画,桌子上摆放着餐巾纸,入口处有一个小快餐酒吧,是为着急用餐的人准备的,空气中弥漫着佳肴芳香。在寒冷中站了几小时后,没有比这更温馨的地方了。一切都好,而且在这个季节里菜单上总有一道独具特色的松露菜。
我们十二点半才到达,餐馆里的人已挤得满满的了。有城里人也有附近的乡下人,都讲冬季的语言——法语(夏季里,你听到的多数是荷兰语,德语和英语)。面对门口并肩坐着两位绅士,不过,是坐在两张桌子旁,各吃各的。这是在法国以外难得一见的文明就餐方式,其中原委我不得而知。也许其他民族原始社会意识更强些,所以愿意以小群体方式就餐。或许正如罗杰斯所至奉的,法国人对好的饭菜比对乏味的谈话更有兴趣,并且不放过任何一次单独享用美餐的机会。
个子瘦高、声音沙哑的侍应生送我们去一个桌子旁。我们从一对夫妻中间挤过去,他们正专心致志地欣赏岩石上牡蛎的光滑感觉。看一眼手写的菜谱,我们再次得到证实了,饭店在敲竹杠。我们所能做的就是选第一道菜,从以往的经验中我们知道需要小心谨慎。这儿的厨师长是个盛筵的信徒——他做的东西都量大,有时候超量大——所以,在主菜上来之前,你便轻而易举地塞满了肚子。
我们要了比较安全的朝鲜蓟。端上来有半打朝鲜蓟塞肉,还有欧洲芹菜,普通芹菜,胡萝卜,热火腿,让人心花怒放的香肉汤。邻桌的人这时正在吃主菜,炖牛肉。用叉子切肉,再用面包接着放人口中,就像刀叉也可食用一样。这当然是一种不文明社会的举止,但是,如果吃炖菜而避免流汤的话,此法不失实用。
经营有方的正宗饭店都有一个小小的标志,就是服务员能把握住上菜的时间和午餐的节奏。如果服务节奏太慢,就会有吃过多面包喝过多酒的倾向,这就太糟糕了。可是,反过来会更糟糕。如果服务太快,服务员奔来忙去并在你来不及揩光肉汁时悄悄拿走你的盘子,或你的脖子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或在你咀嚼奶酪时他敲打着你的椅背,那么,一切就都搞砸了。一口接一口,不容你的跨骨稍有停顿,你会有一种压力和不受欢迎的感觉,午餐岂不变成了接受审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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