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我的背包也批评,里面有个包成长方形的东西伸了出来。
“请你告诉我,希勒大夫,这是什么?一大块好时巧克力吗?”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弗朗索瓦,”我答道,“这是我的键盘。我告诉过你的。”
“哦,”他记起来了,“我期待着听不到它。”
西尔维亚和我像两个沮丧的推销员,推揉着沿狭窄拥挤的过道走到座位旁。
我们扣安全带的时候,她对我咧嘴一笑。
“笑什么?”我问。
“不笑什么,”她答道,“我只不过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感情。”
“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感情”。这也描述出了我的心情。同样我也无法把一切说个清清楚楚。
我把手伸进衣袋,拿出盒子来递给了她。
“给你的那个新奇的日本磁带录音机用。”
“谢谢你。是‘希勒最佳作品选’吗?”
“比那要棒得多。”
这时她已经打开了包装纸,看到我给她买的是格鲁克①的18世纪经典名作《奥菲欧与尤丽狄西》。
①格鲁克(1714-1787),18世纪德国主要歌剧作曲家。对法、意、英、奥地利、瑞典等国音乐戏剧的发展有很大影响。
“我还从来没有听过。”她承认说。
“呃,这里面有最完美的以音乐表现的恋人的渴望。”
她把录音机递给了我。“帮我把这段找出来。”
我戴上耳机,快进到那儿后,把录音机递还给她。她闭上眼睛欣赏《没有了尤丽狄西我怎么办?》
听到一半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马修,没有了你我怎么办?”
我俯过身子吻她。长久地、温柔地、充满性感。
突然,轰的一声,飞机离开了地面,升上了黄昏的天空。
我曾天真地以为在飞行途中可以暂时免受头头的训斥,但我低估了他的献身精神。
机上开始供应晚餐的时候,扩音器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是佩尔捷大夫。我想提醒所有的旅客——特别是我组里的成员——别忘了服用预防疟疾的药。谢谢各位。祝大家好胃口。”
我们于凌晨1点到达了阿斯马拉。由于兴奋,大家谁也不困。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我对黑非洲的最初印象,那就是——黑。飞机一着陆,跑道上的灯就灭了,看到只有眼睛和牙齿的闪光不时打破机场上的黑暗,真觉得有点阴森森的。
海关完全是走过场,然后我们全都挤进了一辆呼哧呼哧作响的面包车的后部,另有3辆老式卡车拉着我们的家当跟在后面。在车队将近两个小时的痛苦颠簸中,西尔维亚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我们终于到达了阿迪苏马和由用波状铁皮做屋顶的长方形棚屋组成的破败的院落。在可预见的未来,这儿将是我们的家。
在一些当地的职工给我们卸行李的时候,弗朗索瓦把我叫到了一边。“马修,我在安排住宿。从实际出发,我想知道你打算在什么地方过夜。”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听着,弗朗索瓦,我现在没法回答你。我们能不能暂时先随便安排一下?”
他耸耸肩,嘴里嘟囔着什么“美国清教徒”之类的话,走了开去。
就这样,头一晚我被分配和吉勒斯·纳格勒住在一起。他是个矮胖结实、看上去很认真的法国人,戴一副金属丝镜架的眼镜。
我们就着烛光打开了行李,因为那台原始的柴油发电机只向手术室及其他医疗区供电。
吉勒斯注意到我没有打开的那个大家伙,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他毫不掩饰他的关切。
“钢琴。”我答道。
“不,说真的,别瞎扯。”
“我没瞎扯。它只是一个别的什么也没有的键盘。”
“哦,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它不会发出声音啦?”
“声音?打消这念头吧,吉勒斯。反正,它发出的是音乐声,而且只在我的脑子里。”
“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他一面从包里拿出五六只双筒望远镜来,一面告诫我说,“我有洁癖。希望你保持这个地方的清洁。”
“不用紧张。你用不着那么小心提防,我也不是个在房间里乱扔东西的人。”我忍不住盯着他那些光学设备看了几眼,使他感到需要解释解释。
“如果你觉得奇怪的话,”他颇带几分自豪地说,“我告诉你我是个野鸟习性观察家。”
“我毫不怀疑这一点。”我评论道,然后爬上床去想尽量睡上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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