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爱(72)

2025-10-09 评论

  他停了下来,显然企图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失声痛哭出来。我试图安慰他。
  “尼科,如果这能给你一点安慰的话,我想告诉你,无论是你还是别人,不管怎么做,都没有可能改变这个结局。”
  “不,”他坚决地反对道,“是我的错。我该早一点把她带到你这里来的,但是我不让她来,因为……解释起来太困难了。我非常爱她,从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起我就一直受着她。”
  我为他感到非常难过。
  突然,他看着我。
  “我比她大16岁,马修,我应该先走的,这是自然规律,不是吗?”
  他像生了根似的站在那儿。这时,一个护士过来问我们是否要喝点什么。他摆摆手要她走开。我请她拿两杯咖啡来。
  我本能地扶着尼科的胳膊,领他走到一排塑料椅前。他突然变得很听话,甚至好像人也变小了。我让他坐下,他开始低声哭了起来。
  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间,他转向我,不带任何嫉恨地说:
  “你并不真正了解她。在内心深处,她是一个吓坏了的小孩子。在她母亲出事以后怎么可能不是这样呢……?”
  我听着,不知道他会把话引向何处。
  “当你们在非洲受到攻击——当你中弹后,她简直吓坏了。”
  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她求我保护她,马上和她结婚。”
  现在再来争论这一点有什么意思?这一切还有什么关系?我听任他说下去。这是他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因此我就听着。
  “我一直就知道她是一个善于利用便利条件的人。在她心目中,此刻你更有力量,在你的手里掌握着生的可能。西尔维亚最关心的永远是她自己的生存。20年前,是这一点驱使她去找我,今天也正是这一点驱使她来找你。”
  我朝他看了片刻,然后温和地说:“尼科,我知道这个有什么意义呢?能够改变什么呢?”
  “因为你了解这一点对我来说很重要。她活着是我的,死后也是我的。”
  正在这时,莫顿·舒尔曼出现了。他很不安,显然很不适应眼前要扮演的这个角色。
  “里纳尔迪先生,”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很难过……”
  尼科低下头,在身上画了个十字。“请问,我可以去看她吗?”
  “当然可以。”
  莫顿开始领他朝病房走去,突然,悲痛的丈夫停下脚步,向我转过身来。
  “她非常出色,是不是?”
  他没有等我回答便转身走了。
  是的,尼科,她确实出色。

  开始下雨了。我把衣领朝上翻起,让阵雨把我淋个透。
  我来到东河岸边,开始无目的地乱走。不怕苦的跑步锻炼者从两个方向跑过我的身边,以苦为乐。我继续走着。我的心在痛。
  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我才逐渐意识到:在几乎20年的时间里,我第一次自由了,完完全全地自由了。缠扰我的幽灵消失了。
  天已经黑了。我突然意识到我的寻呼机在响。我把手伸进口袋,把它拿了出来。
  显示屏上出现了简短的口信:你的妻子在等着。
  最后,浑身湿透、打着哆嗦的我终于把钥匙插进了自家大门的锁孔中。我进了门,听见了勃拉姆斯《F大调奏鸣曲》的乐声。是我亲爱的妻子,抱着大提琴,看着窗外,完全浸沉在音乐之中,背朝着我。
  和平常一样,钢琴伴奏是音箱里出来的乐声。埃维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我在场。只有在我关上了立体声音响后,她才意识到我在房间里。她抬头看了看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我就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让她不要做声。
  她一声不响地看着我走到书架前,找出了勃拉姆斯那首曲子的钢琴谱。
  我坐在钢琴前,打开电灯,开始把乐谱翻到她拉的那个部分,然后转向她轻轻地说:“咱们从第194小节开始,好吗?”
  她满脸狐疑地点了点头。
  我开始慢慢地、试探着为她弹了起来。
  这并不容易。我的手指很不灵活。不过无论多么笨拙,我毕竟是在弹着。我独自弹完了第二主旋律。埃维举起琴弓,拉着我弹过的曲调来与我相和。然后,我们配合起来共同演奏,用勃拉姆斯的语言交流着我们的感情。
  我们在音乐中重又结合了起来,这是一个奇迹,然而却又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在演奏过程中,我力图弄明白是什么使我能突然冲破音乐上沉默的牢笼,重新允许我表达,允许我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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