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隆精到、讲究,在穿着上一丝不苟。他喜欢显示自己的权威,但并不故作姿态。他的下属往往尊称他为“先生”,在途中相遇时给他让路,请他先走。对于不甚相知者,他总是显得矜持,难以接近,不过,在人际交往之巾,他那精明的头脑能够捕捉所有明言的或暗示的信息。
与他相反,帕特里奇显得随和、轻松,却又不修边幅。他喜着旧的格呢甲克衫,很少穿西装。他性格温和,与之接触者感到他平等待人,不摆架子,容易接近。有时他还给人以一种对什么部不在乎的印象,这自然只是假象,他却装得很逼真。帕特里奇早年当报社记者时就懂得倘若他能藏起自己的威严神情,隐去聪明才智,他便能在采访中发掘更多材料。
他们俩之出身、背景也相去甚远。
克劳福德·斯隆出身于克利夫兰的中产阶级家庭,他的早期电视记者生涯就始于此城。而帕特里奇之从业电视则是在多伦多的加拿大广播联合公司开始的,在此之前他曾在加拿大西部的小电台和小电视台当过新闻兼气象广播员。他诞生在离加尔盖利不远的阿尔伯塔省一个叫德温尔顿的小村子里,父亲是个农民。
斯隆得过哥伦比亚大学的学位。帕特里奇则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但在新闻领域的实践中,他的文化教育程度得到了迅速提高。
在相当长时间里,他俩在CBA的业绩不相上下,结果被人看作一对竞争对手。斯隆确把帕特里奇当作劲敌,甚至认为他是自己日后升迁的威胁。帕特里奇是否也持同感,斯隆觉得没有把握。
两人同时报导越战时,竞争最为激烈。他们在1967年被电视台派往越南合作共事。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的确合作过。尽管斯隆将战争看作自己日后成名的黄金机会,即便早在那时,他已经把自己的眼睛盯着全国晚间新闻(11)节目主持人那把交椅。
斯隆深知,自己想往上爬,要紧的是设法尽可能经常出现在晚间新闻(11)节目中。为此,他到达西贡之后不久就得出结论:千万不要远离“东方五角大楼”——美国援越军事司令部——倘若有事需要外出,他也设法尽快赶回。
时至今日,他仍记得自己和帕特里奇的一席谈话。帕特里奇曾说:“克劳夫,你如果只是一味参加‘西贡胡话’和呆在‘克拉维里’不动的话,你永远无法真正了解这场战争的真谛。”
“西贡胡话”系新闻媒介对军事行动发布会的戏称;“克拉维里”指各国新闻记者、高级军事人员和美国使馆人员经常光顾的一家旅馆。
“你说的是种种危险的话,”斯隆傲慢地说,“我甘愿和你一样出入枪林弹雨。”
“和危险没有任何关系。反正我们个个都在冒险,我指的是报导的深度。我希望深入这个国家,理解这个国家。有些时候我真想从战事报导中脱出身来,不把自己的注意力局限于战争,不只报导人们要我们写的战斗现场的炮火声,那样做事易如反掌。如果要我报导战况,我就要深入前沿阵地,以便核实美国新闻处的宣传机构所发布的消息。”
“那样的话,”斯隆指出,“你一次便需要离开基地几天,甚至几个星期。”
帕特里奇仿佛饶有兴味地说:
“我早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意
思的。我深知你已盘算过,只要我按自己的计划行事,你便可以让自己的尊容几乎每晚都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斯隆让别人轻而易举地猜出自己的心思,觉得周身不自在,尽管最后事实果真如此。
谁都不能说斯隆在越南供职期间干得不卖力,他干得很欢,也冒了风险。有几次他奉命在战斗现场进行报导。在情况恶劣时,他不止一次地怀着常人的恐惧想,我能否活着回去?每一回他都活着回来了,但很少超过一天一夜。每次他都无一例外地带回出色的战斗场面的图像和有关战争中美国青年充满人情味的故事,这两样都是纽约总部孜孜以求的。
斯隆严格遵循自己的计划,没有作过多的冒险、探奇。他始终设法呆在西贡,参加军事和外交方面的消息发布会,当时这些发布会很有新闻价值。事隔多年之后,人们才认识到斯隆的报导异常表面化,才认识到惊心动魄的画面对电视新闻有多么重要,才认识到对他来说真知灼见的分析以及事实真相的深入报导又显得多么匾乏。当这一切都真相大白之时,对于克劳福德·斯隆来说已经时过境迁。无关大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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