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的故事(56)

2025-10-09 评论

  “你平时……也出去走走吗?”他是用足了脑筋在没话找话。我得承认他的用心是够苦的。
  “偶尔出去走走,”我说。
  “那就好,”他说。
  今天我发觉爸爸这种不自在的样子又更甚于去年了。就是今年入夏以前跟我在纽约一起吃饭的那一次,他都没有这样不自在。
  “奥利弗,”从他这个口气听得出来,他下面就要谈什么重大的问题了,“我可以谈些个人的事吗?”
  他难道还有什么正经大事可谈?
  “请只管说吧,”我说。
  “我很想跟你谈谈今后的事。”
  “我今后又怎么啦,爸爸?”我一听内心就警惕起来,全身上下的防御部队都奉命进入了阵地。
  “不是谈你,奥利弗。是谈我们家今后的事。”
  我脑子里蓦地掠过了一个念头:莫非是他得了什么病了?还是妈妈得了什么病了?碰到那种事情的话他们是会摆出这种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告诉我的。甚至还可能写封信来(我这是说的妈妈)。
  “我已经六十五了,”他说。
  “要到明年三月才满六十五哩,”我马上接口说。我故意这样说得连一个月都不差,目的在表明我对他可不是一点都不关心的。
  “话虽如此,我还是得未雨绸缎,先作这样的打算吧。”打算什么?难道爸爸还等着拿社会保险金用?
  “按照合伙契约的规定……”
  他这话头一开,我就懒得再听下去了。因为就在十二个月前,也是这样一个场合,也是这样一个话题,我已经领教过他的一番长篇大论了。他要传递给我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信息,我已经有数了。
  今天唯一的不同,是我们这两个“角色”赛后的“舞台规定动作”跟上次不一样。去年,跟一班哈佛精英聊了一通以后,我们就去了波士顿,上我们吃惯的那家饭店。爸爸特意把车子就停在州府大街他的办公大楼旁边,这里是“巴雷特一沃德一西摩投资银行”的总部所在,我们家公开亮出自己姓氏的企业也唯有这一家。
  我们下了车,再步行去那家饭店,正走着,爸爸向大楼上黑洞洞的窗口一指,说道:“瞧,到了晚上就怪安静的,是不?”
  “你的专用办公室里一直是很安静的,”我答道。
  “那可是个飓风眼哪,孩子。”
  “只要你喜欢就好。”
  “对,我喜欢,”他说。“我就是喜欢,奥利弗。”
  他所喜欢的,自然不会是金钱。也不会是手里那耀眼的权力,地方发行债券,公用事业或者大公司发行股票,一发就是千千万万,在这方面他就有不小的权力。不,依我看,他所喜欢的是责任二字。如果责任二字也可以用到他身上的话,那我觉得激发爸爸那份劲头的就是这责任二字。无论对纱厂(没有纱厂就办不起银行),还是对银行,对银行奉为精神导师的神圣学府哈佛大学,他都不忘记自己的责任。对我们这个家自然也是如此。
  “我已经六十四了,”整整一年以前,看过了上届的哈佛一耶鲁大赛,当天晚上在波士顿爸爸就曾这样说过。
  “要到明年三月才满六十四哩,”我当时就这样说,我就是要他知道他的生日我是记得的。
  “……按照合伙契约的规定,满了六十八岁我就得退下来了。”
  两人好半晌没有说话。我们只是默默走在波士顿中心区安静的大街上,看这街道的气派确实不愧为一州首府的所在。
  “我们真应该好好商量商量,奥利弗。”
  “商量什么呀,爸爸?”
  “谁来接替我当这主要负责人……”
  “西摩先生不是很好吗,”我说。信笺上,招牌上,都写得明明白白:银行可毕竟还有两位合伙人哩。
  “西摩他们家的股份只占百分之十二,”爸爸说,“沃德更少,只有百分之十。”
  老天有眼!我可没有问他这些情况啊。
  “海伦姑奶奶也有一些象征性的股份,那都是由我代管的。”他歇了一口气,又说:“其余的,就都是咱们的了……”
  我真忍不住想当场提出异议,好免得他顺着这个思路再说下去。
  “……其实归根到底也就是你的。”
  我真巴不得能换个话题,可是我心里是再明白不过的:爸爸在这番话里倾注了多少感情呵。为了这个节骨眼儿上的谈话,他肯定是用足心思作了准备的。
  “由西摩当主要负责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我问。
  “那当然也不是说不可以。不过那除非是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就是:假如我们巴雷特家的股权没有人……来亲自负责掌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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