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景色都集中在鱼缸里,心中甚是得意。他只放进去淤泥和水,而随淤泥
带来的陌生的水族活动起来,给他增添了乐趣。水总那么浑浊,只能看见
游近玻璃的水虫;他喜爱光和影的交替变换,从护窗板缝透进来的光线穿
过鱼缸,显得更黄或者更灰暗。鱼缸里的水总是比他想像的更为活跃……
这时,理查德进来了,他邀请我星期六吃午饭。我很高兴能回答说,那天我不巧要去外地办事。他显得很吃惊,没有再说什么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我简单吃了顿午饭,也出门了,先去看看艾蒂安,他正审阅他的剧本的校样。他对我说,我写《帕吕德(10)》路子走对了,因为在他看来,我天生不适于写剧本。我告辞出来,在街上又遇见罗朗,由他陪同去阿贝尔家,看到克洛狄乌斯和于尔班。这两位诗人也正断言,再也不能创作戏剧了,但是谁也不同意对方阐述的理由,不过一致认为应当取消戏剧。他们也对我说,我不再写诗算是做对了,因为我写不出像样的诗来。特奥多尔进来了,继而,我受不了气味的瓦尔特也来了;于是我离开,罗朗也随我出来。一来到街上,我便说道:
“什么生活,真叫人难以容忍!您受得了吗,亲爱的朋友?”
“还行吧,”罗朗说道。“请问,为什么说难以容忍呢?”
“本来可以换样儿而没有换样儿,这一点就足够了。我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烂熟了,换个人来也会这样做,重复我们昨天的话语,再组成我们明天的词句。阿贝尔每星期四接待客人,客人中不见于尔班、克洛狄乌斯、瓦尔特和您本人,他那惊讶的程度,也像我们大家不见他在家里一样!哦!我也不是发牢骚,确实看不下去了:我要走了……动身去旅行。”
“就您,”罗朗说道。“吓!去哪儿,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去哪儿?我也说不好……不过,亲爱的朋友,您应当明白,我若是知道去哪儿,去干什么,也就走不出我这苦恼圈儿了。动身就是动身,单纯得很:出乎意料本身就是我的目的——意想之外的情况——您明白吗?意想之外的情况!我可不是向您提议陪我一起走,因为我要带安棋尔……不过,您何不也走一走呢,去哪儿都成,让那些不可救药之人死守去吧。”
“对不起,”罗朗说道,“我和您不一样,我要走,就喜欢弄清楚去哪儿。”
“那就是有选择喽!我怎么对您说呢?就说非洲吧!您熟悉比斯克拉①吗?想想照在沙漠上的太阳!还有那些棕榈树。罗朗啊!罗朗!那些单峰驼!想一想吧,同一颗太阳,我们隔着尘烟和城市建筑,从屋顶之间可怜巴巴望见那儿一点儿,在那里已经阳光灿烂,已经普照大地,想一想吧,到处都无拘无束!您还要一直等下去吗?罗朗啊!这里空气污浊,同烦闷一样令人打呵欠,您走不走啊?”
①阿尔及利亚一城市名。
“亲爱的朋友,”罗朗说道,“那里等待我的,可能有特别令人惊喜的情况;可是,我事情太多,脱不开身,我干脆就不去向往。我不能去比斯克拉。”
“恰恰是要放一放,”我接口说道,“放一放缠住您的这些事务。总陷在里面,难道您就甘心吗?我呢,倒也无所谓,要知道,我是动身去另外一个地方;不过您想一想,人来到世上,也许就这么一回,而您那活动的圈子有多么小啊!”
“嗳!亲爱的朋友,”他说道,“不必再讲了,我自有重大的理由,您说的这套我也听厌了。我不能去比斯克拉。”
“那就不谈了,”我对他说道。“我也到家了,好吧!过一段时间再见。我去旅行的消息,麻烦您告诉其他所有人。”
我回到家中。
六点钟,我的挚友于贝尔来了,他从互助会那里来,一见面就说道:
“有人向我提起《帕吕德(10)》!”
“谁呀?”我不禁好奇地问道。
“几位朋友……告诉你:他们不大喜欢,甚至还对我说,你最好还是写写别的。”
“那你就住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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