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吕德(6)

2025-10-09 评论

    “头一个夜晚,一切顺利。于絮珥睡得很深沉。第二天夜里,我刚刚坐定,忽然看见谁来啦?……于絮珥!她也萌生了同样的念头:为了付给路易丝工钱,她要制做壁炉隔热扇,做好了知道去哪儿卖。您也知道,她有几分画水彩画的才能……做出的东西很可爱,我的朋友……我们两个都很激动,相互拥抱并流下眼泪。我怎么劝她去睡觉也是徒然,其实,她干一会儿就累了,但她绝不肯去休息;她恳求我,让她留在我身边干活,把这当作最大友谊的明证。我只好同意,可是,她的确累呀。我们每天夜晚这样做,也就是守夜时间长一些,只不过我们彼此不再隐瞒了,就认为没有必要先睡下再起来干活了。”
    “您讲的这事儿,真是感人极了。”我高声说道;但是心里却想:不行,恰恰相反,我永远也不能向他谈《帕吕德(6)》。接着我又低声说道:“亲爱的理查德!要相信,我非常理解您的忧愁,您的确很不幸。”
    “不,我的朋友,”他对我说,“不能说我不幸。我得到的东西极少,但是用这极少的东西,我就营造了我的幸福。我向您讲述我这事儿,您以为是要引起您的同情吗?自己由爱和敬重围着,晚上又在于絮珥身边工作……这种种快乐,拿什么换取我也不肯……”
    我们沉默半晌,我又问道:“孩子们怎么样?”
    “可怜的孩子!”他说道,“正是他们叫我犯愁:他们需要的是户外新鲜空气,是阳光下的游戏;而居室太狭窄,人在里面生活都变小了。我呢,倒无所谓,人老了,这种情况也就认了……然而,我的孩子不快活,为此我很痛苦。”
    “不错,”我又说道,“您家是叫人觉得有点闭塞;可是,窗户开得太大,街上的各种气味全上来了……还好,有卢森堡公园……这甚至还是个主题,可以……”我马上又想道:“不,我绝不能对他谈《帕吕德(6)》……”我心里这样一嘀咕,就换了一副陷入沉思的神态了。
    过了一会儿,我正要询问祖母的情况,理查德却向我示意:我们已经到了。
    “于贝尔已经在那儿了,”他说道。“对了,我一点儿还没有向您说明呢……我得找两个保人。算了,您会明白的……到时候看材料。”
    “我想你们彼此认识。”在我同我挚友握手的时候,理查德补充一句。我的挚友已抢着问道:“喂!《帕吕德(6)》进展如何?”我更加用力地握他的手,同时压低声音说道:“嘘!现在别问!等一会儿你跟我走,我们再谈好了。”
    于贝尔和我签完了字,便辞别理查德,同路而行。他正巧要到植物园那边,去上一堂分娩实践课。
    “哦,是这样,”我开口讲道,“你还记得海番鸭吧:我说过蒂提尔打了四只。根本没那事儿!他打不了:禁止打猎。马上就会来个神甫,他要对蒂提尔说:‘教会看到蒂提尔吃野鸭,会感到很悲伤,因为这是容易引人犯罪的猎物,人们避之犹恐不及;罪孽到处在等待我们,在拿不准的时候,宁可舍弃;我们应当喜爱苦行,教会了解不少绝妙的苦行之法,其功效十分可靠——我会冒昧地劝导一位兄弟:请吃,请吃泥塘里面的蛆吧。’
    “神甫前脚刚走,一名医生后脚又来了,他说道:‘您要吃野鸭!您还不知道,这非常危险!这一带沼泽有恶性热病,要特别当心;应当让您的血液适应;以毒攻毒①,蒂提尔!请吃泥塘里面的蛆虫(泥中之蛆)②,蛆虫体内聚积了沼泽的精华,而且这种食物富有营养。”
    ①原文为拉丁文。
    ②原文为拉丁文。
    “哦,呸!”于贝尔说道。
    “是不是?”我又说道,“这一切,虚假到了极点。你能想得到,那不过是个猎场看守员!然而,最令人吃惊的,还是蒂提尔品尝了,几天之后就吃习惯了;再过一阵儿,他会觉得蛆虫美味可口。说说看!蒂提尔够可恶的吧?”
    “他是个幸福的人。”于贝尔说道。
    “那好,谈谈别的事儿吧。”我不耐烦了,高声说道。忽然想起于贝尔和安棋尔的关系应当引起我的不安,我就把他往这个话题上引:
    “多单调啊!”我沉默一会儿,又开口说道。“没有一个重大事件!看来应当想法儿搅动一下我们的生活。不过,激情是发明不出来的!再说,我只认识安棋尔;她和我呢,我们从来没有以毅然决然的方式相爱:今天晚上我要对她讲的话,本来昨天晚上就可以对她讲了;一点进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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