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再来一盘!”
原来还剩下一位客人。
“呀,真是太对不起了。”
老爹这样一说,仔细一看,是一位女客人。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披着一条毛毯披肩,像雪的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里。这个时候了,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坐在杂烩车摊子上,让人不能不多少觉得有点诡异。
“喂。”老爹招呼道。客人抬起了头,浅浅一笑,露出了两个酒窝。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这时,老爹却怔在那里了。不知为什么,女孩这张脸有点像美代。老爹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心底里,却在暗暗地数着美代已经死去了多少年。
(要是还活着,应该十六岁了。)
这么一想,再定睛望过去,毛毯披肩下面的女孩恰好是十六岁左右。
“你从什么地方来的啊?”
老爹战战兢兢地问。只听女孩用清脆的声音回答道。
“从山口翻过来的。”
这叫老爹惊诧不已。这样的满天大雪中,要想翻过一座山可不是一件儿戏。就算是一个男人,也要爬上一整天吧?
“真的吗?山对面是野泽村啊,是从那里来的吗?”
老爹又问了一遍。
“是的,我是从野泽村来的。”女孩答道。
“为什么从那么老远的地方赶来?”
女孩浅浅一笑,说:
“想吃雪窗的杂烩啊。”
“哎呀,这可太辛苦你了……”
老爹乐坏了,不禁笑逐颜开。
“这么说,你是野泽村的人了?”
女孩什么也没有回答,眯起眼睛笑了。越看,老爹越觉得她长得像美代。
而在这个时候,狸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车摊子里面。蓦地,它的直觉对它说:
(该不会是一个雪女④吧?)
这样说起来,还真是的,女孩除了脸颊上泛出一丝淡淡的桃红色之外,白极了。狸回忆起以前在山里遇到雪女的情景。
狸还是个小崽的时候,有一次,看到一双雪白的赤脚从洞前“嗖”地一掠而过。当时它正和妈妈趴在洞里,它想也没想,就要把脑袋伸出洞外,“嘘——”却被妈妈制止了。
“那是雪女的脚啊,绝对不能出去!要是被雪女抓住了,最后会把你冻僵的!”
因为被妈妈拦住了,所以狸只看到了雪女的一双脚。不知为什么,它把那个时候的那双赤脚,和面前这个女孩的这张脸联系到了一起。狸“咚咚”地敲打老爹的后背,压低声音耳语道:
“老爹,这是个雪女啊。要是被雪女抓住,会被冻僵的啊!”
可是,老爹连头也不回,只是高兴地看着女孩津津有味地吃着杂烩。吃光了杂烩,女孩站了起来。
“要回家了吗?”
老爹恋恋不舍地凝视着女孩。
女孩说:
“我还会再来。”
“噢噢,是吗,还会再来吗?”
老爹连连点头。
“回家路上小心点,可别感冒了。再来哟!”
朝着披着毛毯披肩的女孩的背影,再来哟,再来哟,老爹不知道喊了多少遍。狸在他后头轻轻地捅了他的脊梁一下:
“老爹,那是雪女呀,喂!”
老爹转过身来,欢喜地这样说道:
“不,那是美代哟!”
“谁?”
“和我女儿美代长得一模一样哟。那对酒窝,还有那眯缝眼睛的样子,另外,大约年龄也差不多。”
这时,老爹才突然注意到,眼前搁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的东西。咦?老爹拿起来一看,是手套,雪白雪白的,安哥拉兔毛的手套。可是却只有一只——
“哎呀,忘了东西啦!”老爹喊出了声。
“什么什么?”
狸把手套上下打量了一遍,赞不绝口地叫道:
“这不是安哥拉兔的皮吗?这可是好东西啊。”
然后,脸上现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这样说道:
“这么说来,那是个人啦。雪女是不戴手套的啊。那个人还会再来的,把这么好的手套忘在这里,不会不来的。”
“是吗?”
老爹高兴地笑了,把手套塞到了怀里。
然而,等了不知道多少天,披毛毯披肩的女孩始终没有出现。
“今天又没来。”
“今天又没来。”
每天晚上,老爹都这样耷拉着脑袋嘟囔道。
十天、二十天过去了。
雪上又积了一层雪,已是冰冻三尺了。来雪窗的客人都吐着白色的哈气,说:“老爹,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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