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纪儿的忏悔(19)

2025-10-09 评论

    “一切事情都同样地会落到每个人的头上,这就是世界上所发生的事情中最令人生气的事情。而且,人在其一生当中,从孩童时起,心里便充满了狡诈和轻蔑,而最后都得到死人堆中去找归宿。”
    读了这些话之后,我惊呆了,我不相信《圣经》里会存在这样的一种情感。我对《圣经》说道:“这么说来,希望之书,你也同样是在怀疑呀。”
    当天文学家预言天体中运行最不规则的若星将于某时某刻在某个确定地点经过时,他们是怎么想的呢?当博物学家通过显微镜向您指出一滴水中的一些生物时,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他们难道以为他们在创造他们所看见的东西,以为他们的显微镜或望远镜在向大自然发号施令吗?当人类的第一个立法者在探索该用什么来做社会这座大厦的奠基石的时候,他想必会因某个不识时务的饶舌者而大发雷霆,他便会拍案而起,心中感到腾起一股针锋相对地进行回击的怒火,那此时此刻,这位立法者会是什么想法呢?难道他发明创造了正义了吗?而那个第一个从地里偷取了他的邻人所种的果实、藏在自己的衣服里,然后便慌忙地逃之夭夭的人,他发明创造了羞耻了吗?而那个捉住了这个偷去了他的果实的小偷的人,先是原谅了小偷的过错,非但没有打他,反而对他说道:“你坐下歇歇吧,再把这个也拿去吧。”他在这样以德报怨之后,抬头望天,感到心在发颤,眼里满是泪水,跪倒在地,难道他发明创造了道德了吗?啊,上帝!啊,上帝呀!这儿有一个女人,她高唱爱的赞歌,但却欺骗了我;这儿有一个男人,他大谈友情,但却劝说我去放浪形骸,以求寻乐解闷;这儿有另一个女人,她在哭泣,但却要用她的大腿来安慰我;这儿有一本《圣经》,它在谈论上帝,但却回答我说:“也许是吧;这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
    我奔向开着的窗户,仰望头顶上方的苍穹,大声呼喊:“难道你真是空荡的吗?回答呀,回答呀!在我死之前,你除了梦幻而外,将会把别的什么放在我这两条臂膀中吗?”
    我窗下的广场上,万籁俱寂。当我双臂伸向空中,目光落在苍穹之中的时候,一只燕子发出了一声哀脉,我不由得以目寻它而去。当它像箭似的飞走,消失之后,一个小姑娘唱着歌走了过去

    可我不想退却。在终于积极地看待我总看到其丑恶的一面的生活之前,我决定要尝试所有的一切。我就这样长时间地被无尽的痛苦所摆布,被可怕的恶梦所折磨。
    阻碍我康复的最大原因是我青春年少。我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不管是勉强地在做什么事情,我总是只想着女人,看见一个女人我就浑身发颤。不知有多少次,半夜里,我浑身大汗淋漓地起来,用嘴贴着墙壁,因为我感觉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我曾遇上的最大的、也许是最罕见的幸福之一,就是把我的童贞给了爱情。但是,导致的结果是,对一切感官的快乐的看法与对爱情的看法却结合在了一起;正是这一点把我给毁了,因为我无法禁止自己去不停地想念女人,所以我也就不能在做别的事情时日里夜里地在脑子里回想我所饱尝的所有的放荡行为、虚假爱情和负心女子。在我看来,占有一个女人,这就是爱阿是,我只是想女人,而不再相信会有真正的爱情存在。
    所有这些痛苦害得我像是得了疯狂症;我忽而想像苦修士那样摧残自己以压制住感官的需求;可我忽而又想跑到大街上去,跑到乡间去,跑到不知什么地方,扑倒在随便一个我遇上的女人面前,向她海誓山盟。
    上帝可以作证,我当时是竭尽了全力在自娱自乐,在医治自己的创伤。首先,那种不由自主的思想在缠绕着我,认为人类社会是一个丑恶和虚伪的巢穴,所有的人都同我的情妇相像,所以我决心摆脱它,完全置身其外。我又捡起了我以往的学业。我潜心于历史、古代诗人们的著作以及解剖学中。我住的那幢楼的五层楼上,住着一位颇有教养的德国老者,他独自一人过着隐居式的生活。我费了很多心计才使他决心教我学习德语。一旦开始教授,这个可怜的人就把教我的事放在了心上。我老是不专心学,这使他大失所望。不知有多少次,他坐在冒着烟的油灯下,坐在我的对面,两手交叉地放在书本上,以惊人的耐心,默默地看着我,而我则深陷在自己的梦想之中,既看不见他的存在,也看不出他对我的怜悯!最后,我对他说道:“我的好老师,这实在是毫无办法,但您是最好最好的人。您的任务太繁难了!让我听从命运的安排吧。无论是您还是我,咱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我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我的这番话。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握了握我的手,从此,学德文的事就撇在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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