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进赌场的时候,曾听说过挥金似土,曾听说有些人倾刻之间成了巨富。有一位亨利四世宫廷中的贵族,一副牌竞赢了十万埃居,买了一身衣服。我发现有一处衣帽寄存屋,只有一件衣衫的工人们花二十个苏租一晚衣服,门口有宪兵把守着,我也曾见到过一些饥肠输辅之人,为了一块面包而与人打赌,让人用手枪射击自己。
我第一次参加一次集会,不知是公开的还是非公开的,那是为巴黎获准出卖肉体的三万女人中的某些人举行的,我听见人们谈起了各个时代、百无禁忌的纵欲狂乱的节日,从巴比仑时代到罗马时代,从普里亚帕神庙到鹿苑,人们津津乐道地在谈论着,而我在门口所看见的只有两个字:“欢乐”。在当今的时代里,我所看见的也只有两个字:“卖淫”;可这两个字是永远也抹不去的,它不是刻在金光灿烂的铜牌上的,而是刻在所有金属中最苍白的好似被夜晚的寒光染上色了的金属——银子——上的。
我第一次看见黎民百姓……那是在一个恶劣天气下的早晨,是行圣发礼仪的星期三那一天,人们从库提尔走过来。从头一天晚上起,便下起了冰冷的案需细雨,街上一片泥泞。化装马车挤挤撞撞地行驶着。两边人行道上挤满了丑陋不堪的男男女女。这些面目狰狞的看热闹的人,两眼喝得通红,虎视眈眈地圆睁着眼睛。在一法里长的这两边人墙中,人们在嘟喀诅咒,而马车的轮子在擦着他们的胸膛,但他们却没有往后退一步。我站在敞篷马车的车座上,时不时地有一个衣衫褴楼的人走出人墙,冲着我们大声斥骂一通,然后便向我们身上抛撒面粉。不一会儿,我们身上就成了泥浆了,但我们仍旧向前走去,到了爱情岛和漂亮的罗曼维尔树林,从前,不少的恋人在这里的草地上卿卿我我,相拥相亲。我们的一个朋友坐在车座上,突然摔在了马路上,差点儿送了命。老百姓立即向他扑上去,殴打他,我们不得不跑上前去护住他。走在头前的一个骑着马的号手肩上挨了一块大石头,因为老百姓的面粉已经撒完了。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竟有这等事情。
我开始了解这个世纪,并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了
德热来在他的乡间别墅组织了一次青年人的聚会。美酒佳肴、赌博、跳舞、赛马,应有尽有。德热亲很富有,而且十分讲究排场。他广交朋友,出手大方。此外,在他家里,还有许多好书。他谈吐不俗,颇有教养。此人真是个人物。
我去他那里时,心里没好气,沉默寡言的,我也没有办法,他也不来惹我,任我不说话好了。我对他问我的事不予回答,他也就不再问我了,对于他来说,重要的是我把我的情妇忘掉。不过,打猎我也去,在餐桌上我同其他宾客一样地兴致勃勃,所以他也就不再更多地要求我了。
世上这种人是大有人在的,他们一心想帮你的忙,他们甚至会毫无顾忌地用大石头去砸死叮着你的那只苍蝇。他们关心的只是不让你把事情搞糟,也就是说,他们若是不把你弄成同他们一样,他们是绝不罢休的。只要能达到这一目的,不论是采取什么手段,他们都会拍手称快的,他们不会想到你可能越来越糟。他们这么做纯粹是出于友情。
没有经验的青年人的一大不幸就是根据使之深受感动的最初对象来想像世界;但是,必须承认,也有一种非常不幸的人,就是那些在类似情况之下,总爱对青年人说如下这种话的人:“你们相信有罪恶是对的,可我们却知道什么是罪恶。”譬如,我就曾经听说过一些奇怪的事情:这就好像是善与恶之间的一种折衷,没有心肝的女人和同她们不相上下的男人之间的某种协调,他们把这称之为露水鸳鸯。他们谈论这些事的时候就像是谈论由马车制造商或房屋营造商发明的一台蒸汽机似的。他们跟我说:“人们对此或彼表示赞同,人们说出这样那样的一些话,使对方用相应的话来作出回答,人们以这样那样的方式写情书,对方就用相应的方式跪下求爱。”所有这一切都像是阅兵似的事先安排好的。这帮正直的人都是灰白头发的人了。
这使我发笑。不幸的是我不能对一个我蔑视的女人说我爱她,即使我明明知道这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对方并不会上当受骗。我从未不爱一个女人却向她求爱的。因此,那些被人称作轻怫的女人与我是没有缘分的,或者说,如果我上了她们的当,那也是因为我不知情和单纯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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