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纪儿的忏悔(30)

2025-10-09 评论

    “你想一想这一点吧。有这么个人,他拥着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他年轻,充满激情;他觉得她很美,并且这么对她说了;她回答他说她爱他。这时候,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告诉他说:‘她是妓女。’此人很自信,并不多说一句。如果别人对他说:‘这是个下毒药的女人。’他也许会爱上她,他将不会少吻她的;但她是个妓女,所以就谈不上什么爱情了,就像没人去管土星上的事一样。
    “‘妓女’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毫无疑问,这是个准确、贴切、确定、有报名誉的词。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呀?只不过是个词儿而已。难道用一个词儿就能毁掉一个躯体?
    “如果你爱她,你,爱这个躯体?人家就会给你倒上一杯酒,并对你说:‘不要爱这个,用六个法郎可以弄到四个。’可要是你沉醉迷恋上了呢?
    “这个德热奈是爱他的情妇的,因为他付钱给她。难道他有一种特殊的爱的方式吗?不,他没有。他那种爱法并非爱情,他对值得爱与不值得爱的女人的感受是没有差别的。老实说,他谁都不爱。
    “是谁把他弄到这一步的呢?他是生来如此,还是后来变成这样的?爱同吃饭喝水一样是自然的事。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个瘦小的人还是个巨人?什么!他始终对这个对什么都不在乎的肉体充满自信?直到投入爱他的一个女人的怀抱之中,也真的没有危险不成?什么!真的面不改色?除了花钱买笑之外,从未有什么其他的交易?他真的成天花天酒地,豪饮纵情?他年方三十,就像老米特里达特一样了,唤蛇的毒液都成了他的亲朋好友了。
    “这里面有一大秘诀,我的孩子,有一个必须掌握的关键。不管我们用什么理由来替放荡辩解,但都将证明放荡一天,一小时,今天晚上,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明天就不然了,更不是天天都可以如此。世上没有一个民族不是把女人或当作伴侣和慰藉,或当作生命的神圣工具的,而且他们正是因为这两种情况才敬重女人的。然而,就有这么一个勇士,他跳进了上帝在人和动物之间亲手挖掘的这个深渊,几乎背弃了自己的誓言。难道他是个沉默寡言的泰坦!竟敢用肉体的亲热来排斥精神上的爱,竟要在自己的唇上加上永远沉默的印记——动物的印记!
    “这其中有一点必须明白。在那座人们称之为秘密行会的阴森凄凉的森林里,吹着一股阴风,这是夜幕笼罩大地的时候,毁灭天使们彼此窃窃私语的那些神秘事中的一个。这个人比上帝造就他时更坏或更好。他的内脏如同不孕妇女的内脏一样:要么是大自然只是替他草率成就,要么是他自己暗中往其中注进了毒草的汁液。
    “暗,我的朋友,工作或学习都未能使你治愈。忘掉一切,重新学习,这是对你的金玉良言,你翻阅的是一些死书。你还太年轻,不宜去探索废墟。看看你的周围,苍白的人群在包围着你。斯芬克司的眼睛在神圣的象形文字中间闪烁。解开这人生的书吧!勇敢点,年轻学童,投进斯蒂克斯河中去吧。这是一条能使人不再受伤害的河,它的乌黑的河水能把你引向死亡或天堂。”

    “在这方面所具有的好处——假如能有这么点好处的话——就是这些虚假的欢乐其实是痛苦和酸楚的种子,使我疲惫不堪,难以为继。”这就是男人中不可多得的男子汉圣奥古斯丁在谈到自己青年时期的一番深入浅出的话语。与他往日行为举止一样的那些人,很少有人会说出这种话来的,尽管他们心里也都是这么想的,而且,在我的心中也不例外。
    秋去冬来,我于十二月份回到巴黎,在欢乐场上,在化装舞会中,在夜宴上度过了寒冬,很少离开德热奈,他对我很满意,可我却对他并非如此。我越是去参加这类聚会,就越是感到忧烦。没过多久,我便觉得这个极其怪异的环境,乍看上去,我以为是一个深渊,可以说,我每往前走上一步,它都在收缩,在我以为是看见一个幽灵的地方,当我往前走的时候,我只是看见一个影子而已。
    德热奈问我怎么啦。我反问他:“那您呢,您怎么啦?您是不是想起了一个什么死去的亲人了?您该不是因为天气潮湿而有某个伤口又被绽开了吧?”
    有时候,我觉得他在听我说,但却不回答我。我们于是便跑到桌前,喝他个昏天黑地。夜半时分,我们租两匹驿马,跑到十多法里外的乡间去吃早餐。回来之后,洗上个澡,然后便入席,饭后又去赌博,赌完之后,上床睡觉。当我走到床前的时候……我回身走去关好房门,跪倒在地,痛哭不已。这是我在做晚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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